正文 哪只鸟的逃亡 — 第40章

正文 哪只鸟的逃亡 — 第40章

不要看我了。蓝焉忍不住呜咽起来,别再看了,这样的自己实在太狼狈了。

“对不起……我知道我像个疯子,但我必须要逃跑了。”他擦干眼泪。

“逃跑之后还回来吗?”倪诤忽然问。

“嗯?”

“下辈子。”

“下辈子啊,”蓝焉晃着腿,想了一会儿后回头对他笑,“什么都行。做手表,做耳机,做衣服,做mp3。然后你就可以把我买回去,你觉得好不好。”

倪诤不答。半晌,他忽然起身走到床边,蓝焉被惊得往后一缩,又很快冲着他笑起来:“干什么啊。”

倪诤抬起手,擦去他满面的泪痕。

蓝焉心里浮起一阵难以抑制的难过,他忽然发现自己对面前的人有多么不舍。

他攥住倪诤的手腕,拉他坐下来,然后闭起眼睛吻了上去。倪诤没有拒绝。

他浑身都在战栗,倪诤掰过他的下巴和他接吻,这是他们之间第一个这样绵长的吻……蓝焉哭着咬下去,倪诤的嘴唇破了,很快血腥气就在两人交缠的唇齿间蔓延。

现在我们是一样的了。

他难过地想要去抚摸倪诤的眼睛,想要他的睫毛在自己的掌心起舞。

这一刻他感觉自己像躺在案板上的鱼,倪诤是掌控了他生命的人,他想把自己的一切都交给他,内脏也全部掏出来给他,自己的骨血也可以焚烧起熊熊的火焰。

突然之间,他好像置身于梦里那个诡秘的世界。真想永远就这样,倪诤。他在那人耳边小声呢喃。

倪诤没有回答他,瞳孔像黑曜石那样灼目,一片墨色的焰火如黑海般铺天盖地地流动开来,蓝焉逐渐陷落其中,好像有雨点砸在他的身上,一道闪电劈下来,正中心脏。

第23章 造了孽了

两人吻得乱七八糟,蓝焉像抓救命稻草似的,死死地搂住倪诤的脖子。倪诤第一次知道这个纸片一样的人竟然也能有如此大的力气,他感到怀里的人在发抖,心里忍不住一阵一阵难受起来,于是任蓝焉搂着,闭起眼细细舔舐他的嘴唇和舌尖。

原来认真地接吻是这种感觉,倪诤想。以前看电视和书里的人接吻,他总是不能理解两片嘴唇究竟为什么能够厮磨那样久,唾液在恋人的嘴里交换之后难道就会变得甜蜜?那天在雨里,蓝焉把嘴唇贴上来的时候,他的心里只有颤动着的忐忑和一股讲不清道不明的情绪,这般的轻描淡写并没有让他体会到那种所谓甜蜜,而现在,总算是明白一些。

此刻的吻不能用甜蜜来形容,但说不上来为什么,他就是想要时间再慢一些,想要在这个人身上索取更多,假如蓝焉提出要亲上一整天,他大抵也不会说“不”。

倪诤尝到一点咸的东西,是蓝焉的眼泪。被咬破的嘴唇有些发疼,他放开蓝焉的唇,轻轻地亲了亲蓝焉湿润的眼角,终于结束了这个又荒谬又似乎理所当然的吻。

“别哭了。”

或许是倪诤的动作实在太过温柔,蓝焉生出一种梦一般不真实的错觉。此时的他突然格外委屈起来,小狗一样往倪诤怀里拱了几下,刚刚止住的眼泪又突然开了闸似的掉,头埋在倪诤胸口“呜呜”地小声抽噎。

“老是这么黏人。”倪诤低低地说了句,手在他后颈上缓缓地抚了抚。

蓝焉在这轻抚中慢慢止住了抽泣,更加心安理得地靠在倪诤怀里。

再自私一次吧。他心想。五月他从外公家二楼跳下来的时候,蓝世杰被他气得说不出话来,恨铁不成钢地说他这是自私。我和你妈妈辛辛苦苦赚钱把你养到这么大,你从小吃喝不愁,心里出了问题说要休学也让你休了,现在又是在做什么?你不珍惜自己的生命,也是对你爹妈的不负责知道吗?你这叫自私!

那就算是他自私好了。既然这条自毁的路已经准备一口气走到底,在最后的时间里,再最后自私一次,偷一点点他没法做到不眷恋的温柔,也是可以的吧。

蓝世杰说他路走歪了。明明拥有一条早早被铺设好的康庄大道,被阳光照耀着,路两侧是一片盎然的茵绿。而他非绕到一个阴森的路口,毅然决然选择走上那条没有人烟、植物也都枯败的小路。

蓝焉想过究竟是哪个环节出了错。如果陈茗没有走,他是不是会毫无悬念地在康庄大道上一路走下去,永远不会有回头或停下来的渴望。他其实也并不十分确信死后的永恒,可假如现下这点贪恋算是自己最后能在手里握紧的一点东西,他这次选择不放开。

天知道他多想回到陈茗死前的任何一个时间,选择“不放开”。

所以,你别怪我。蓝焉抬头望向倪诤,这个人哪怕从下巴的视角看都这么好看。他痴迷地盯着,觉察到自己血管里仿佛流淌着一些细碎的东西,像玻璃渣,不断刺痛着自己。蓝焉忽然觉得自己本质或许是恋痛的,他对那人的爱里痛苦占了九成,且这种痛并没有让他清醒,却一定程度上让他陷入得更糟,糟透了。

这是反人性的期盼,期盼对方施予自己更多爱意,而倪诤大概是与痛苦共生的,于是他爱倪诤的时候,一切感官被放大无数倍,爱他就像在拥抱痛苦本身。

这一瞬蓝焉想,他或许是根本不需要倪诤给出任何回答的,他爱他是他自己的事,爱便爱了。那人若是给他一分爱,他能还回去十分,而这一切都是心甘情愿无怨无悔,倪诤永远无须做些什么,他不答,自己也不会再去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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