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霸世紅顏 卷一 野草 — 第十九章 雪過無痕(三)

正文 霸世紅顏 卷一 野草 — 第十九章 雪過無痕(三)

第十九章雪过无痕(三)

医官抹着眼泪,半晌才走上前,颤抖着声音道:「大人,夫人身子太弱,生产太过辛苦,导致小公子先天不足,才会……属下等已尽了全力救治,却仍然无法挽回小公子的生命,请大人赐属下等死罪吧。」

邢震洲没有说话,半晌才微微摇了摇头,目光却始终盯着儿子的脸,彷佛除了他和儿子以外,周围的人都已不存在了。他没有掉下一滴眼泪,谁也不明白他心中究竟想着什麽,也许突然有了儿子又突然失去儿子的感觉,已然让这位年轻父亲的心落入了无底深渊。

「没你们的事了,去服侍夫人吧,别告诉她小公子的事,我会亲自跟她说。」

留下一句简单的话,邢震洲抱着孩子就要往外走,晨露上前拦住了他。「大人,您要做什麽?外面下着大雪,您还抱小公子往外走,难道您要让小公子去也去得不安,还要在那个世界受冻?还是……等夫人醒来,准备操办小公子的葬礼吧。」

邢震洲转过头,冲着她冷笑,眼中流露着痛苦。「你懂什麽?孩子是我的,我是他爹,怎麽会让他冻着?葬礼?葬礼算个什麽东西?你以为我还会跪下来恳求神明让我儿子早登极乐?」

「大人……」

「听着,我要带我儿子上山,亲手把他葬在一棵最大的雪松底下,谁敢阻拦,我要他命丧当场!」

邢震洲的神情越来越可怕,那冷冷的声音,吓得众人都不敢靠近。只见他一手抱着孩子,一手按着腰间的覆雷剑,踏着雪花,一步步朝大领府外走去。

「这……这可怎麽办啊?」晨露急得直冒汗,抓着绿桐的手。

绿桐苦着脸,就算她是邢震洲的贴身丫环,也承受不了那种压迫,差不多接近了崩溃边缘,直到晨露苦求着她想办法,脑海中突然浮出一个人影。「晨露姐姐,夫人交给你;红莲,你赶快通知伯宗大人,安抚好内府和各位大人的情绪;我……现在得出府一趟,去找冷将军!」

「震洲——震洲——」

竭力的呼唤声在山谷中回荡,冷星桓踏着白雪,在漆黑的山林中寻找着那个人的踪迹。霸风剑擎在手中,一路不知斩去了多少荆棘,在崎岖难行的山路上,从子时找到三更,也没有任何回应。雪花纷纷扬扬地飘落着,她知道第二天一早,山中定会积上厚雪,若不能在今晚找到邢震洲,恐怕他真会出什麽意外。

她又艰难地登上了一座山顶,前面忽然传来霍霍的声响,是覆雷剑挥动的声音!她连忙奔了过去,果然看见邢震洲蹲在一棵大松树下,似乎是舞完剑後,将宝剑重重插在了雪堆上。他的身前立着一座已经覆上了雪的小坟茔,前面的石碑上刻着「定国」的字样,她收起霸风剑,情不自禁地扑了过去,紧紧抓住了他的双手。

他的脸是湿的,分不清是泪、是汗,还是雪被体温融成的水滴,一双手冷得像冰。她抱住了他的身子,感觉到他在自己怀中颤抖,没有了威武,没有了霸气,谁也无法猜到,战场上英姿飒爽的梵灵大领邢震洲,也会有如此脆弱和无助的时候。

「震洲,快起来,跟我回去……」

她吃力地扶他站起来,谁知邢震洲杵在那里一动也不动。

「你不走?」

「不走,我要在这儿陪着自己的孩子。」

「我明白小公子驾鹤西去,对你的打击很大,可就算你在这儿一直跪到老,小公子也不会活过来!清醒一点吧,你和夫人还年轻,以後一定能生下更多的後嗣,但整个梵灵要是因为你的消沉而消沉,恐怕就真的会国破家亡啊!」

冷星桓一阵声嘶力竭的呼喊,似乎唤回了邢震洲的心神,他抬起头,望着她闪动着泪光的脸庞,伸手触到了她的眼角。

「星桓……你哭了?因为害怕我为了儿子的死颓废下去,不能成为霸主,所以……你才会哭?」

「到现在你为什麽还对我说这种话?我在乎的是你的霸主地位还是你这个人,难道你还感觉不到吗?快跟我回去吧,在雪天里冻着,就算是深山里的猛虎也会病的……」

「你说得没错,猛虎也抵御不了天灾,就像我这样……近半个霓月公国都被我收入囊中,我能打败强大的敌人,可是……却连自己儿子的命也保不住。星桓,你说……神真的能保佑人吗?我知道我狠心害死了大娘,但定邦也成了准继承人,为什麽老天还是要夺去我儿子的命?莫非……这就是报应?」邢震洲直着双眼,嘴角轻动着,不知是哭还是笑。

冷星桓仰望着天空,长长地叹了口气,心在不断滴血。她不信神,也不信报应,她只有一个念头,造成这种悲剧的罪魁祸首可能根本就是她自己。因为对凤鸣琴的喜爱,她常去拜访连彬瑶,後来发现连彬瑶的神情一天比一天古怪,却没想到对方已经知道了她与邢震洲之间的种种。她充满了自责,邢震洲无法爱上自己的妻子,连彬瑶如花的笑靥中一直潜藏着无比的孤独和寂寞,一个整天与孤寂为伴的女人,有着那样一副纤弱的身躯,又如何能产下像定邦一样健康的孩子呢?

雪花还在飘舞,两个紧拥着的人影,在山顶无声地颤抖,一切的寒冷和痛苦,都已变作了麻木……

小公子出生便不幸夭折的噩耗,传遍了整个梵灵,鹤平大领府亦被笼上了一层死寂的帐幔。

「晨露,晨露……我想见大人,你快把大人请来……」连彬瑶抓着晨露的手,不时朝外张望着。

晨露转过头去,眼泪涟涟,用蚊子般细小的声音喃喃着:「夫人,您怎麽还没恢复神智?要是出了什麽事,奴婢也没脸活着回去见梓京的大领大人啊……」

「你……在嘀咕什麽?」

「没,没什麽,夫人,您先躺下吧,大人他处理完事务,很快就会过来。」

晨露扶着连彬瑶的身子,像哄小孩一样哄她重新躺到了床上。其实自从那天邢震洲被冷星桓扶回府之後,他只在连彬瑶睡着的时候来看过妻子几次,等妻子醒来时,他已经离开了。晨露不明白邢震洲为何要如此,看起来倒像是他做了对不起连彬瑶的事一样,她不知是不是该为连彬瑶感到不平,怨恨邢震洲的无情。那个在她看来不懂得感情的大领大人,究竟懂不懂得女人的心?面对这般脆弱、憔悴的妻子,他只要能让她看上一眼,只要在她清醒的时候拥抱她一会儿,也不会变得像现在这样痴痴傻傻。

「晨露,扶我起来……我想弹琴。」刚刚躺下的连彬瑶忽然又欠起身要下床。

「啊,夫人,您别动、别动,奴婢这就把琴拿过来。」晨露连忙让她别动,一面走到桌台前,打开琴箱,将琴抱过来,放到连彬瑶床前的长茶几上。

「外面还是没有阳光吗?晨露,你说,冬天……为什麽总是那麽长呢?」连彬瑶歪着头,望望窗外,手指触碰到琴弦时,幽幽叹息。

晨露没有回答,她不知道该怎样回答,只是不时侧过头去抹着眼角的泪。前几日,连彬瑶还会抱着个布偶,轻轻拍着,嘴里「定国、定国」地唤着,这两天气色倒是相对好了些,有正常的时候,然而不经意间的语言更令人心痛。琴声还如以往一般悠扬、美妙,但多了太多忧愁,圆滑的游弦变得单调而顿措,便是外面路过的人听了,也会忍不住停下脚步,摇头叹息、伤感落泪。

看到连彬瑶弹着琴,情绪渐渐稳定,晨露悄悄走出门,叫了个小丫环看着夫人,朝四下里张望了一阵,走向了後园。

「晨露姐姐,你来了?到底有什麽事找我?这麽神神秘秘的。」後园门前等待的,正是邢震洲的丫环绿桐。

「绿桐,我问你,大领大人这些天怎麽总是在夜里等夫人睡着之後才来看她?白天那麽长时间,他就真有那麽多政事要处理吗?还是……他根本就不想见夫人?」晨露咬了咬嘴唇,语气中带着怨怒和不平。

绿桐望着她的脸,沉默了许久,才断断续续地道:「其实……大人这些天来根本就没有处理过什麽政事,倒是成天爱把自己闷在偏殿里,谁都不愿意见,除了……除了冷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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