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霸世紅顏 卷一 野草 — 第三章 何處青天(一)

正文 霸世紅顏 卷一 野草 — 第三章 何處青天(一)

第三章何处青天(一)

◆这世上的霸主,究竟有几个能找到自己头上的那片青天?他们中更多的人,不过是活得无趣,才喜欢把任意践踏别人和战争、杀戮当作有趣。感情两个字,对他们来说也许并没有意义,因为他们从出生到死,都只爱自己一个人,只许自己一个人站上最高的山峰。即使将自己的快乐重叠加在别人身上,他们也不会让无谓的感情成为阻挡在前方的顽石。◆

那宛如疾风般驰进辕门的是一匹浑身上下如暗夜般漆黑的战马,高大而矫健,可马上的人偏偏是一个十八九岁、声线中还透着点稚气的少年,一身白色锦袍,头上束发的方巾也是雪白的,与黑色战马形成强烈对比,远远望去恰似一幅天然画卷。那少年生着一张棱角分明的脸庞,两道修长的剑眉,明澈的眼眸,英挺的鼻梁,嘴角微微上翘,煞是俊逸潇洒。从装扮来看,他像是一个书生,但很快就显露出和书生完全不同的俐落身手。

「啪!」一鞭奋力挥下,黑马仰天长嘶,撒开四蹄疾跑如飞。少年一声清啸,左臂挽上雕漆宝弓,右手自背後搭上五支白翎长箭,身体朝後一倒,几乎是仰卧在了马背上。飒飒风声四起,彷佛携着眩目的闪电,众将士不约而同地跳了起来,连连惊叹,看似同一个方向射出的五支箭,竟然每一箭都正中不同箭靶的红心!

「弟弟,好箭法!」邢震英挥着右手,露出兴奋与钦佩的笑容。

白衣少年握拳在胸,先前对邢震英示威的神情竟在瞬间全然消散。也许是兄长的赞叹更让他来了兴致,忽见天边飞来一行大雁,猿臂一展,搭上三箭,把弓拉得满满的。战马仍旧在狂奔,少年右手一放,弓弦弹出,紧跟着「哢」的一声,宝弓居然断成了两截,众人大惊失色。可就在这一刹那,天空中忽然掉下了什麽东西,有两个手快的士兵连忙上去查看,原来是三只雁从天而降,竟是那少年的三箭不偏不倚地穿过了雁头!

邢清扬在旁不觉摸了摸胡子,双眼猛然睁了一下,但很快恢复了平静。白衣少年这才勒马下蹬,上前向父亲、两位夫人和邢震英行礼。

「哎哟,是什麽风把震洲也给吹来了?这箭射得真神,不知我们震英什麽时候才能练到这种炉火纯青的境界呢。只可惜这孩子把贵重的宝弓给弄断了,有点美中不足,大人您说是不是?」贺夫人上前握着小夥子的手,满脸笑容,一面把他夸上天,一面不时转眼看着邢清扬的脸色。

邢震洲往後退了半步,垂首冷笑道:「能得到大娘的称赞和关心,震洲真是几辈子修来的福份。不过关於宝弓的事,请您放心,我大可自己再打一张,绝不让爹掏银子,更加不会让大娘的荷包出血。」

邢清扬忽然咳嗽了一声,夺过儿子手里的两截断弓,扔在地上,厉声喝道:「放肆的小子,怎麽跟你大娘说话的?都快到成亲的年纪了,行为还这样轻狂,亏你读了那麽多年圣贤书,学到的居然就是这些?」

「爹,您明知道比起读书,我更喜欢习武,但为什麽就是非要我读书不可呢?我和大哥谁更适合战斗,难道刚才的事实还不足以证明?请您答应孩儿,将来让我和大哥一同去带兵打仗!」邢震洲跪伏在地,向父亲磕了个响头。

「你想带兵打仗?」邢清扬盯着儿子的脸,眼中露出诡秘的目光。

「是,孩儿记得每年生辰时,爹都会问我要什麽,可我一件东西也没要过。再过几天,我就十九岁了,今年的生辰,我第一次想向爹要件东西。」

「哦?那麽,你想要什麽?」邢清扬诧异地抬起了头。

「请爹将覆雷剑赐给孩儿!」邢震洲一字一句,说得斩钉截铁,他的母亲方夫人却攥紧了手里的丝绢,冷汗不由自主地从手心浸透,几乎将丝绢都润湿了。

谁知邢清扬并没有动怒,掀动身後的黑斗篷,转了转眼珠,走到辕门前铺着虎皮的太师椅上坐下,哈哈大笑起来。好半天,他才抬头看了看大儿子邢震英,接着对邢震洲道:「好一个浑身是胆又有大将之风的孩子啊!平日里不开口,这一开口就要为父的覆雷剑,真有气魄!好,很好,那麽为父就给你一次可以得到这宝剑的机会,拿去!」

他从一个贴身士兵手中拿过一柄宝剑,朝对面扔去,正落在邢震洲手里。小夥子惊喜得立刻拔出剑来,这真不愧是曾经陪着父亲征战沙场的绝世好剑!整个剑身都由玄铁铸成,通体乌黑,舞得几下,虎虎生威。

「多谢爹给孩儿机会!」小夥子英俊的脸上绽开了阳光般灿烂的笑容。

「震洲,看你高兴成这样,想得到这剑怕不是一两天的事了吧?那你就拿着这覆雷剑,跟震英来一场搏杀好了,谁能首先取得对方的性命,他不但可以成为覆雷剑的新主人,我还可以马上立他为梵灵邢家下一任大领继承人。」

「什麽?」邢震洲像是当头被一个炸雷击中,脑中嗡嗡作响,握着剑的右手剧烈地颤抖了几下,贺夫人、方夫人和周围的将士们顿时吓得脸色苍白。

「爹,震洲他……」邢震英上前正要说话,却被父亲无情地打断。

「震英,为父在跟震洲说话,没问你的意见!」邢清扬的声音并不雄壮,但骨子里透出的狡猾与威严却分明令人心惊胆战。

「好狠毒的爹……」邢震洲蹙着双眉,欲言又止,直盯着父亲已生了皱纹但丝毫看不到慈祥的脸,那神情简直冷过了严冬里的千年寒冰。

邢清扬轻笑着,骄傲又闪动着霸气的眼神,早如利箭般刺穿了儿子的心。「震洲,你并没放下剑呢,是在犹豫什麽?还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你,也被为父吓到了,不敢上去跟你大哥拼一场?小子,你恐怕还不知道,为父之所以坐上今天这个大领的位置,就是排除了包括亲人在内的所有劲敌。我邢清扬有四个儿子,两个女儿,而有资格得到覆雷剑的只有一人,将来的大领也只有一个,别说爹没教你,要想攀上高山峻岭,就得看谁的手段更狠更辣!」

邢震洲呆住了,手中的剑「铛啷」掉落在地,抬眼之际,他看不清父亲的脸,只看到邢震英在旁悄悄摇头叹息。自己原来是这样渺小、天真,他不过是一个才十九岁的少年,如何斗得过曾经身经百战又老谋深算的父亲?早在童年时,父亲就总是用利刃无情地刺着他内心最脆弱的血肉,刺入一寸、两寸,就是不要他一命呜呼,而要他慢慢滴血。

他终究输给了父亲,输得彻彻底底,眼前没有了覆雷剑,也没有了沙场马蹄扬尘的画面。等他回过神的时候,辕门内外已不见了父母和将士们的身影,搭在他肩膀上的,仍然是大哥那只温暖的左手。他扑到邢震英怀里痛哭起来,哭得像个无助的孩子,弥漫的雾气掩住了面容,空荡荡的教场在雾中那样寂静,那样寂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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