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你的离婚律师，不是代理权律师。」
「陈克襄，你巴黎二大法学院的学历是假的吗？在学校不是都有学？」
「问题是，光和你前夫那难缠的律师交涉，就耗掉我大半时间了，我没那个闲工夫管你的有机化粧品代理权。」
韩晓蕾皱起眉头，这是什麽意思？判决不是都定了？难道还会有变数？
他的回答却很含糊：「针对程序，我们有些争执。」
她闭上眼睛，强忍着脾气，只要想到那边的事情总能让她毛躁起来，离开时她就下定决心，只管钱是不是进帐，其他的东西一概不理，巴黎、法国、前夫什麽的都去死吧，那是上辈子的事情了，她，韩晓蕾，从现在开始要活在当下，好好展开「这辈子」的人生。
「停！我不想知道这些，房子过完户以後，你立刻帮我卖掉，钱进来通知我一声就行了。」
电话那端的人失笑反问：「现在我又成了房屋仲介了？」
「你到底想不想要五万块的诉讼费？」
「想，当然想，不然你以为我配合韩大小姐时间，清晨五点起床打电话是为了什麽？」
「谁叫你要去渡假？那不是我的错，你可不能加成收费！」
这次他真的笑了出来。「我是要去尽为人子的义务，不是渡假，再说，对一个即将成为百万，喔不，以台币计算应该可以说是亿万富婆的人来说，你对律师还真是苛刻的可以。」
「律师，」她用尖酸的口气堵回去：「都是吸血虫，最好在他们黏上身时就先捻死。」
「真是感人的赞美。请问现在是谁黏谁？」
虽然很受不了他的伶牙俐齿，但想到未来一个礼拜他不在那里帮她处理事情，韩晓蕾还是忍不住恐慌起来：「喂，我加五千欧，你别去渡假了，好好帮我把事情办好。」
「五千欧…好诱人呀，尤其贵会计师去渡那该死的，没完没了的长假，还欠我两张支票没给，蔽小事务所还真是需要韩晓蕾小姐的施舍。」他话锋一转：「但是不行，我说过这不是渡假，而是去陪我父母，一年就这一礼拜，不能取消。」
她换了个策略，假意闲聊：「这样啊？去你父母在布列塔尼亚的房子吗？」
「没想到你还记得？」他受宠若惊的声音听起来还真像那麽一回事。
「当然，我还记得你说过父母在那边经营一间小餐馆，含辛茹苦栽培你上法学院，退休以後住在海边房子里，最大心愿就是盼望独生子快快结婚好抱孙。」
「哇，」他喊了出来：「连含辛茹苦这个成语都出来了，回家乡果然有神奇魔力，让你的语言能力大大复苏。」
她忍住反讽回去的冲动，说出企图：「不过，布列塔尼亚天气不好，海水又冰，海鲜再多也会吃腻，帅哥美女都在蔚蓝海岸，所以布列塔尼亚海滩上也没什麽看头，不如，你把电话和电脑都带过去，顺便帮我照顾一下生意，赚赚小外快怎样？」
「晓蕾，我一时不察，还以为回乡让你终於找回人性，关心起被你压榨的小律师了呢。」
不想跟他废话，她直接了当说：「是你自己说那死鬼的律师难缠，万一这一个礼拜里他又搞出什麽花样，害我受到损失，你要怎麽负责？」
「这点你放心，不过你那代理权的生意，得等我回巴黎再处理。」
「连帮我看看合约的时间都没有？」
「我是不是该提醒你一下，我也是人，合法拥有私人生活？」
「渡假只能去阴暗的布列塔尼亚陪父母，请问你私人生活还能干些什麽？躺在冰冷的沙滩上研究云的形状？」
他噗嗤一笑：「嗯，听起来比参加相亲行程有趣，尤其这趟回去差不多全布列塔尼亚的华人未婚女子都排进去了，这就是我不会有时间和威尔森美容生技打交道的原因。」
「相亲？」她皱了皱鼻子：「你干麻不…」
「不怎样？」
她努力回想那个字眼，怎麽说来着？「承认性别爱好不同…不是有个说法，好像是…」
「出柜？」他建议。
「对，出柜，就是这个字！」
话筒里出现异常的沉默，晓蕾习惯和陈克襄百无禁忌，无话不谈，从来不用考虑措辞，但他现在的沉默却让她反省了下，建议同志出柜是不是件冒犯的事？
「你怎麽看出我的『性别爱好』不同？」他终於出声问道。
她松了口气，重拾刚才的挖苦语气：「一个成功的巴黎律师，聪明绝顶，三十五岁，血气方刚，外表长的还不赖，却没有前妻、没有现任妻子女友，连个暧昧对象都没有，除了性别爱好不同之外，还能有别的解释吗？」
他简直笑岔了气。「观察力真敏锐，夏波乐那家伙怎麽会把你当成无脑的花瓶？真是大错特错，难怪这场官司他输的这麽惨。」
夏波乐就是塞吉，没错，韩晓蕾的前夫就是全球最大的美妆集团，欧雅的总裁，塞吉‧夏波乐，而陈克襄很清楚，她此刻最不想听到的，就是这个名字！
她威胁要挂电话。
「好好好，」他求情道：「我保证出发去布列塔尼亚前，会帮你看完合约书，打个电话过去威尔森，正式通知他们以後我担任你的法务顾问，可以吧？」
「这才像话，对了，这个礼拜我还是可以打电话给你吧？」
「就算跟你说不可以，你还是会打的，不是吗？」
她笑了笑，这讨人厌的律师就是有这个优点：好说话。
「我可不想打扰你的…嗯，相亲约会。」
「你明知道这类，嗯…约会，我会希望『尽量』被打扰。」
挂上电话时，她嘴角还含着笑，不知道为什麽，陈克襄被保守的父母押去相亲这件事，让她有复仇的快感，因而保持一整天轻快的心情。
麦文一看到协理送来的订单，立刻沉下脸来。
「我不是说过周末不接受预定？」
「麦文义，这可是媒体大亨的私人宴会，挑上你的面包和蛋糕，算是抬举你了。」
「一百个乡村面包、五百个马卡龙、一百个草莓千层派、一百个歌剧院蛋糕。」你知道这些东西准备起来，一个礼拜都不够用，更何况我说过我拒绝周末加班。」
「上次你不是在三天内赶出林立委女儿婚礼的糕点？那次的订单更大呢。」
「那次我小孩还没出生，实习生是现在的两倍，重点是，你说过那会是最後一次额外接订单。」
「喔对对对，我都忘了麦师傅家里新添老三，周末不愿意加班，宁可回去看小孩，但是我要是跟老总说你为了陪小孩，拒绝唐董夫人的订单，他恐怕会不高兴吧？」
「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