芸起从一开始就意识到他站在摄影棚里，想起他们上一次的近距离接触，她对他的存在变得敏感，有种想摆脱却摆脱不掉的不自在。
她冷着脸。「我得赶回去上课。」
「嘿，放轻松好吗？既然我们以後很少有机会再见面，你总得给我个最後机会跟你道个谢。」
「橙色给的支票就是道谢，我不需要更多。」她将带来的服装放进一个大提袋，他一把接过提袋。
「你不必这样。」
他耸耸肩。「应该的。」走在她前面往门外走去。
她气结地看着他提着她的东西离去，迟移几秒後跟了上去。
「你这个人听不懂拒绝是不是？」
他扬起一个自信的笑容。「拒绝是什麽？」
他领着她走往地下停车场。「既然没时间喝咖啡，让我送你回芸起厨房吧。」
她知道跟这个人争辩是没有用的，她沉着脸坐进他的车子。
「听企划经理说，那组辅助餐具，叫作安柏？」她问。
他的视线定着在路面上，点点头。
「你甚至没经过我同意。」
「他本人同意了。」
她语气加重：「你又去安养院了？」
「政仁干嘛不回来看看自己的老爸？」他回以另一个问句。
「我警告你。」
「好吧，那我只得自己找方法连络他罗。」
「李天健，你连隐私是什麽都不知道吗？」
他从眼角看到她充满怒意的表情。「你生气时看起来比较平易近人，你知道吗？」
厌倦他不断跳跃的谈话方式，她索性闭上嘴巴。
「我不会去找政仁，你放心。我只是觉得你一个人承担这些太重了，又不是没有兄弟可以分担。」
「政仁只存在他的脑子里。」她的声音低沉。
「你是说他从来没见过自己的儿子？」
「见过几张照片。」
他吹了声口哨。「有时人的偏执还真是可怕。」
沉默半响後，他说：「说实在的，我每次去看他，他都似乎挺开心的，既然我不介意，你又何必剥夺老人家这麽一点乐趣？」
她沉着脸，他以为她不会回答，良久以後才听到她问：「为什麽？」
「我从来不知道我老爸是谁，既然他把我当幻想中的儿子，那麽我也可以公平点，把他当我幻想中的老爸。」
「这是个好答案，但不适合你这样的人。」
他脸上露出一个被逮到的表情。「好吧，那我换个答案。」他想了一会後说：「我想和你保持关系，报名糕点课，可能得排上两三年才上得了课。」
「你不要忘了我们的约定。」
「我知道我知道，但我以为那是基於不侵犯你隐私的前提，你老爸那里我都已经去过了，总不能侵犯已经侵犯的东西，对吧？」
「不对，不要拿你那些似是而非的理论来强辩。」
他还想争辩，但车子已经来到芸起厨房门口，远远的就看到厨房前挤满人，到处都是摄影机和相机。
他们同时皱起眉头。她一下车，记者像潮浪般涌上来，数十个问题齐发，她只捕捉到一个完整的问题：<fontface="标楷体">你和高台文独生子有超龄的不正常关系，是这样吗？</font>
李天健高大的身材出现在她身旁，帮她挡住麦克风，辛苦的拨开挡道的记者。
几个眼尖的记者认出他来。
「橙色的总监！」
「那不是Sabrina的诽闻男友吗？」
各种联想性的问题开始发出，闪光灯在两人周围四射。
<fontface="标楷体">请问你是不是脚踏两条船？在李天健和高毅间徘徊？</font>
芸起招架不住如此的恶意，苍白着脸任由李天健将她揽着，最後终於走进厨房里，他用力关上大门。
小乔冲了过来。「芸起，你看到了吗？」
芸起仍在惊吓中，不明白所以地摇头。
「小乔，你知道这是怎麽回事吗？」李天健顾不得打招呼，劈头就问。
小乔指向桌上摊开的报纸，抖着声音说：「那张照片…」
他一个箭步上前拿起报纸，看到小乔说的照片里，不可错认的芸起和一个眼熟的年轻男子隔着一张狭窄的咖啡圆桌接吻。
「高毅…竟然是高台文的儿子，我到现在才知道。」小乔几乎哭出来的声音。
看到照片，芸起的脸色更加苍白。
他审视着她，期待见到她摇头否认，她却抿紧双唇，一言不发。
电话铃声在这时响起，小乔接起电话，听了一会後转过头来问芸起：「学生打电话过来问今天是不是正常上课，她们被记者挡在门外。」
芸起抖着手放下皮包，深吸一口气。
在她回答前，李天健抢着说：「取消，当然全部取消，现在开门，那些蟑螂会闯进来。」
「不行…」她声音薄弱。
小乔犹豫着，接触到李天健坚定的眼神，她彷佛找到勇气，对着话筒说：「抱歉喔，今天发生了突发状况，暂时停课，我们会通知补课时间。」
芸起摊坐在椅子上，瞪着报纸上的照片。
电话再度响起，小乔忙碌地向学生解释并道歉。
李天健握住芸起绷紧的双肩，她抬起头看着他，周围吵杂的声音彷佛褪去。
「你知道那个小鬼是高台文的儿子？」
她点头。「前几天才知道。」
「这张照片是假的，对吗？」
她摇头。「是真的。」
「怎麽回事？你愿意说说吗？」
她沉默半响，最後决定据实以告，她需要抒发情绪。她简单的描述那天在咖啡馆和高毅的争执。
「所以是他强吻你？」
她叹口气。「我犯了一个错误，一直把他当成孩子，没料到他…」
门口响起用力的拍门声打断了她的叙述。
小乔上前，从对讲机里问情况，她回来问芸起：「是一个自称刘管家的人，说是代表高毅来的。」
「不要让他进来。」李天健代替芸起回答。
一会後小乔再度折回来。「他说他一定得见芸起，不然高毅会亲自前来，到时只会更混乱。」
在李天健开口前，芸起说：「让他进来吧。」
刘管家是一个身材中等，带着银框眼镜，看起来比较像银行家而不是管家的中年男人。他递给芸起的名片上印着「总裁私人助理」的头衔。
「少爷本来想亲自前来，是我劝他等情况稳定後再来。」他语气严肃地解释。
「所以他也看到照片了？」芸起问。
他点头。「今天早上校门口堵满记者，高董事长派了车直接把少爷接回家去，学校我也帮他请了假，总公司那边正在拟声明稿，高董希望您暂时先不要发言。」
他的眼神里泄漏一丝对芸起的敌意，或许是感受到这点，反而让芸起武装起来。
因为他公事公办的态度，她终於找到方法稳住情绪，她冷漠的问：「所以刘先生是代表高台文先生而来，而不是高毅？」
「我的主要任务是协助少爷处理日常生活的细节，但主要还是得向董事长负责，我想您能同意，我出面会比少爷直接来这里，让那些记者逮个正着，还要更合宜吧？」
她昂起头。「我和高毅的关系很单纯，我们没必要害怕那些记者。」
刘管家看向站在一旁沉默的李天健，简单的点点头。「既然橙色的李总监也在这里，您比任何人都了解媒体，或许您能让张小姐明白，这件事情的後果会比她想像得更严重。」
「你是什麽意思？叫高毅对媒体说明那是误会就行啦！」小乔抢白。
李天健摇头。「高毅还不算公众人物，这件事情对他影响不大，顶多就是暂时得忍受记者纠缠。但是对芸起厨房的形象，影响就很大了，连带的，」他停了一会後说：「对芸起刚接下的代言产品，也会有影响。」
厨房里出现令人难以忍受的沉默。
「那芸起怎麽办？」小乔沮丧地问。
「你刚刚说的没有错，高毅出面说明，会比芸起出面适合。」李天健看着刘管家，接着说：「他可以坦承受到芸起吸引，但一定要强调被芸起拒绝的事实，这麽一来，芸起厨房的形象不但能保持，更能挑起大众对芸起厨房的好奇心，藉机打开知名度。」
「您的意思是牺牲我们集团未来接班人的形象，就为了保住张小姐的形象？」
刘管家的嘴角出现一个若有似无的嘲讽笑容。「假如少爷承认追求张小姐受到拒绝，他以後要怎麽面对集团里几十万名员工？张小姐可以犯错，但少爷不行。」
「所以你们会将整件事导向芸起勾引高毅的版本？」
「够了。」受不了那个不堪的字眼，芸起沉声说。「刘先生，请你回去告诉高毅，我不希望有任何不符合事实的声明，我这边也不会作任何声明。」
「不理睬那些记者是制止不了舆论的。」刘管家警告道。
「就让他们去猜吧。」她不动声色的说。
「另外，高达作任何声明之前，请事先知会橙色，这关系到我们产品代言人的形象。」李天健提醒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