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驀見春 — 其二十一

正文 驀見春 — 其二十一

姜宵和莫悬合力把男人抬到後头空着的房间,原本是想别真做得绝情,做把人给当牢犯捆起来这种损人尊严的事,不过殷成陌就在一旁监视,还有莫悬存心看热闹,就算姜宵心软,男人最後还是给綑得活像颗端午粽子一样。

「师父,我去拿水。」

「拿水做什麽?不是才喝过一大壶茶还跑了这麽多次茅厕嘛。」

姜宵有些为难,「我想说来者是客──」

殷成陌愣了下,之後放声大笑,「你有看过为师招待哪个客人是这样招待的嘛,又不是要玩那些窑子把戏……算了,去拿吧。」

姜宵出去厨房的时候,看见郑堇还在院子里的长板凳上呼呼大睡,身上披着莫悬的外袍,一只蝴蝶还栖在青年耳朵上,画面看起来煞是有趣。他忍不住笑了一下,倒了一壶水拿几个杯子就跑回去,只见殷成陌倒杯茶,以为是要喝的,结果「啪唰」一声全往男人脸上招呼去。

男人受了折腾也惊醒了,表情茫然,意识到自己不得动弹还是想挣扎几下。殷成陌坐在桌上居高临下,托腮凝视。

「姚振远,紧得满意吗?」

姜宵想,果然是他。

叫做姚振远的男人气急败坏,脸上湿漉漉一片,发鬓凌乱,眼里却又有隐忍的神色,他原本张口欲言,後来大概是觉得这情景有些尴尬,话卡在喉头一时也说不出来。姜宵想起姚振远看见殷成陌时,的确是满怀欣喜,却不知道为什麽受到这样的对待,多少替他委屈。

姚振远无奈的叹口气,「成陌兄,能不能先放开我……」

殷成陌得意回答,「不放。告诉我你这次来是为什麽,之後就直接滚回去吧。」

「……我信里都说得明白了,迟迟收不到你的回音,这才亲自过来。」姚振远已成一只落汤鸡,又给人牢牢绑在椅子上,模样却有说不出的凛然感。「你知道成朱要继位了吗?」

殷成陌听见那名字,惬意的神色褪下,姣好的脸蛋平静无波。

「成朱知道我在这了?」

姚振远颌首,眼神在一旁姜宵和莫悬身上游移,似乎是不太放心。殷成陌也没有打算支开他们的意思,笑着等振远下文。

「你就直说吧,给他们知道也不要紧,反正我是不会再回去了。这你也明白,不是吗?」

姚振远动摇了下,「可是……」

「成朱现在既然已经是下任堡主,又发现我没死,你人又在这……这千方百计想必又是成朱那家伙指使你,想使怀柔要我回去替她干活,不是吗?之前信上说是说了,不过只提了大略,其他都是些肉麻话,摆明不愿多谈,她还真当我会顾情面嘛。」

姚振远不知道为什麽脸红了,咬紧牙,不愿意看向滔滔不绝分析着的殷成陌。姜宵在那上头看见一些熟悉的情绪,心里一抽,连忙轻声阻止殷成陌试图再说些不经脑袋的话。

殷成陌撩起温柔的弧度,在他耳边说,「怎麽啦,嫌师父说得过分了?」

姜宵蓦地觉得,殷成陌有时是残忍的。那种生性的漠然能够令他不把一切放在心上,理所当然毋须顾忌。

「……老堡主已经快不行了,你找一天回去见他一面吧。」殷成陌嘴角的笑意渐失,不带感情的盯着低头的姚振远。浑身湿透的男人垂头丧气,又轻轻补充一句,「信上那些话,只是我的一点执念……与成朱无关。」

先前出现在殷成陌眼尾的那抹薄幸,此刻竟益发浓烈的渲染在他面容上。也说不出男人心思为何,姜宵只知道他稀少见过这样子的殷成陌,心里头不安起来。

「你这人也真是的,从以前就爱执意去做些明知不可能成功的事,一点也没变。我还真以为这麽多年过去你会有所长进,看这样子你注定是得要被成朱吃得死死的,永远做她一只棋子。」殷成陌手指拂开黏在姚振远脸上湿濡的发,「回去吧,振远。别奢望太多,当心最後害惨你的不是别人,是你自己。」

姚振远身子震了一下,闭上眼,看似万念俱灰。姜宵忽然觉得有些难以忍受,上前去替他解开绳子,姚振远惊讶的睁开眼,低头凝视少年抿紧嘴唇不发一语的动作着。殷成陌看着这样动作俐落的徒弟,忍不住叹口气,眼里出现点无奈,和莫悬说声「走吧,找你大师兄去」,想伸手去触摸姜宵,最後只能愣愣盯着少年的背影,束手无策。

姜宵去找块乾净的手巾给姚振远擦乾身体,他道谢後,看了眼後头神色难解的殷成陌,见他注意力放在面前的姜宵上,擦拭身体的速度有些慢下来,眼里多了些沉思。

姜宵只觉得这对话听起来就知道两人之间并没有深仇大恨,单纯是男人看不惯姚振远。对此姜宵有些不快,认为他过火了些,因此就算知道男人伫立在後头,却也不愿回过头。

「宵儿,你……你就拿件衣服给他换上,之後送他走吧。为师先出去了。」

殷成陌逸出一丝轻不可闻的叹息後离开。

姜宵要姚振远先坐着,评估他能穿下谁的衣服後就出发去找袍子。回到那房间姚振远已经恢复成原先那副拘谨的模样,却是温和。

「给你看笑话了。」姚振远说,笑得苦涩。

姜宵也没说什麽,帮他倒杯茶,想起自己师父用茶泼醒人家这种不厚道的举动,心里也有些疙瘩。

「你喝吧。师父他这样子着实过分了些,还请振远兄别放心上……」

姚振远好脾气的摇头,「我怎麽会放心上。要是以前的话,他早把我挂在墙上用鞭子抽一顿了,哪还会这麽好声好气。」

姜宵猝不及防,愣住了。「鞭、鞭子?」

「啊,没什麽,譬喻而已。」姚振远急急忙忙撇清,表情有些自责的看着脚尖。「……不过这麽久不见,以为他还会跟以前一样,看来真是我想得太美了。」

姜宵心念姚振远与殷成陌是旧识,想必心里有些说不出的感慨在。他想到方才姚振远脸上一闪而过的羞愧,不免想到,面前这个男人暗暗思念殷成陌这麽长一段时间,而殷成陌始终不当作一回事。

他心里难受,也说不清究竟是因为振远已无所遁形的情感,还是殷成陌的明知故犯。姚振远摸着腰上的鞭子,沉默一下,就告知姜宵说要回去了。姜宵将他的湿衣裳拿块布包裹住递给他,陪他走到石阶处。

殷成陌恰好站在那里,高深莫测。

「成陌兄,我还会再来的。」姚振远认真的说,回头和姜宵说,「告辞。」

殷成陌动了一下,最後还是又站回原位,看着姚振远的背影渐渐消失在石阶尽头。他转过头来看姜宵,弱弱的问。

「……生气了?」

淡雅若荷的男人面上有着不知所措,那表情似乎是迫不及待要道歉。可是他真正该道歉的人早已走远,而且姜宵知道这两人之间的事情,他说什麽也不该插手。

姜宵态度软化了些,「没有。我知道师父讨厌他,可是总该给人留点余地……」

「为师的确是不讲道理了些。」殷成陌垂下眼睫,平日云淡风轻的模样不复见。「只是这麽多年来以为神不知鬼不觉,没想到还是让人逮着,说什麽为师也无法心平气和。」

姜宵静默一会儿,「师父真这麽讨厌他?」

「讨厌他?有点,但真正讨厌的不是他这个人,是他做这事背後的涵义。为师好日子过惯了,哪可能再傻傻回去任人宰割。」殷成陌舒口气,面容有些烦闷,「姚振远以前是我属下,个性就那样子,越挫越勇,可惜分不清对错,老是给人利用。」

「……你是说他给叫成朱的人利用了?」

殷成陌看过来,模样无奈,「是啊。那个成朱是我亲妹妹,一听见她的名字我就知道她肚子在想什麽了。」

听见殷成陌还有个妹妹姜宵倒是吃惊。後来殷成陌决定打住这话题,说什麽「晦气死了」,揽过姜宵,脸靠在他肩窝闷不吭声,似是寻求点慰藉。男人的身体很温暖,闻起来也舒服,姜宵回搂他,静静闭上眼睛感受殷成陌呼吸拂在颈侧的搔痒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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