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但為君故 — 卷一.烏鵲南飛 第八章 恩怨芳菲都歇 (一)

正文 但為君故 — 卷一.烏鵲南飛 第八章 恩怨芳菲都歇 (一)

过了不久,寒禹带着一队人从门外进来,看着满地昏迷的人,鼻腔间尽是百花酿的气味。

「夏侯,你哪时候这麽善心大发?」寒禹见多了这种场景,还有心思跟夏侯打趣。「百花酿一小瓷瓶一两金子,这里恐怕也有三、五十人吧?」

夏侯铁青着脸,没有心思答理任何人。沈笑只好出声替他答:

「这屋子只丁无音一人死於百花酿,兴许他早料到有这一日……」

寒禹点了点头示意。在这江湖上跑,大家都明白要给自己留退路的。

夏侯迈开步伐就要离开,却又让单沂给喊住。

「夏侯先生,多谢。」

「不谢。」

夏侯不愿多留,提气一跃就离开了。仅留沈笑、寒禹和单沂一行人,在这残局之中。

城外不远处,有一片石砺地,除了刺棘之外,寸草不生,无水无木无人迹。入夜後,只有荒凉的月色与荒地为伴,哀戚苍冷。

夏侯出了黑市那楼,随意选了个方向,向前狂奔,回过神时已经在这荒漠之中。

月色冷清。

他索性仰天躺下,望着那将圆未圆的月。

身下的石子刺着他的背脊,仍旧温热的地面,徐徐地温着他的背心。他脑子里头什麽都没有,只有一幕又一幕的画面。

而鼻尖那一股挥之不去的百花酿的气味不断地提醒着他,这儿仍是人间。

紧闭的眼中一片乾涩,有些事情过去太久,即便仍然疼的不得了,却早已没有眼泪。

躺得一阵胸闷,夏侯睁开眼,在这荒芜的地上打起拳来。

他虽然惯於使剑,但每回心闷总要打拳才能抒发那股气。

妍飞从那头缓缓走来,粉色的衣裳在银月色下,让她宛如衣上镶着光的仙子。这块地儿,从来都只有她会过来。

若是她愁思满怀时,那好山好水的後院她是待不住的,便要这种一眼望去没有尽头的荒凉,才足够填补她心上的空缺。

想起总管要她交出夏侯的一切行踪,她就忍不住的发寒。

那个人要对付一个人的手段,她见识过,怎麽样也不想将夏侯跟慕漓推入那样子危险的境地。可,她若不交出夏侯,那倒楣的就该是她了。

如何是好?

远远地妍飞就看见那一人,她本想往回走,但又耐不住心底那一点好奇。走的进了,这才发现是夏侯。

水银月色下,夏侯打拳的身影,像是就这样刻在了妍飞心上。

她少时就见过了夏侯,还知道当年的夏侯为了救她们几个被卖到青楼的姑娘,跟那儿的地头蛇闹的很不愉快。原以为夏侯是天上神仙派来救她的,後来才知道,有个好赌成性的爹,就算真有天上神明也救不了她。

她又再度被卖到了青楼。这次只有总管跟那个人将她赎了出来,可却不是夏侯这般的不求回报。

他们要她来这偏荒之地做老鸨。

去哪儿都比待在那青楼任由人糟蹋好,她是这麽想的。於是便来了,这八年间,她没有什麽怨言,更坏的她都有过,能有这般呼风唤雨的地位,还有什麽好抱怨?即便这背後她有不能言喻的心酸,也都好过迎来送往的日子。

而今她却有些後悔了。

「妍飞?」夏侯望见她的身影,停下动作。

「是,夏侯先生。」她喊。声音在这冷凉的夜里,格外清晰。

夏侯走来,「漓儿呢?」

「慕漓妹妹正在我屋里睡着呢。不用担心,我让婢女伺候着她,不会有事。」她笑着,心里那一丝丝酸意,却逐渐泛成湖泊。

她真羡慕,有个男人能够这样护着自己。她从小就只有自己,还有那个成天只想着要卖掉她的爹。

「嗯。」夏侯应了声,用袖子抹掉了额间的汗。

确实也不应该有事,否则妍飞不会走到这儿来,没有人知道他会出现在这儿,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

两人沉默的并肩站了一会儿。

「夏侯先生,可否……请教您一事?」妍飞低下头缓缓开口。

她的声音听起来是那样无助。

夏侯望了她一眼。「问吧。」

妍飞想一会儿,缓缓道:「假若今日有人威胁夏侯先生杀掉沈笑,否则就要找慕漓妹妹的麻烦,夏侯先生会怎麽办?」

她仍旧不敢抬头看着夏侯,她怕她的那点小小心思,会让夏侯给看穿。

「杀了那个人。」夏侯想也不想的答。

妍飞瞪大了眼睛,却又闭上了眼。这法子,她办不到。

「谁找你麻烦?」夏侯问。若非如此,这销金窟的老板,有什麽好为难?

妍飞猛然抬头,她没想过除了慕漓之外,夏侯竟然也会关心他人,也会……关心她。

除了夏侯,这世上还有谁曾这样问她一句,「谁找你麻烦?」

一时之间,过往的事情都浮上心头,找她麻烦的人,占她便宜的人,这世界还少了吗?

或许是夜太深了,她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总是含笑的眼睛,忽然掉下了泪。这一起头,便像是没有终点。

她蹲倨在地上,小姑娘似的嘤嘤的哭了起来。

妍飞从来不哭的。

夏侯负着手,只站在妍飞身侧,没有离开,却也没有一句安慰的话。

这荒地愈发的冷了。

月已西沉,此时最是黑暗寒冷。

这夜,发生了太多事情,不论是妍飞或是夏侯,都已经疲惫不堪。

妍飞哭声渐弱,就是她心中有再多的怨,人也总是会累的。

见妍飞哭了个段落,夏侯出声道:「走吧,我送你回销金窟。」

她这才想起夏侯还没走,猛然站起身,却一阵晕眩袭来。

夏侯伸手抓住了她摇摇欲坠的身子。「妍飞。」

站了一会儿,妍飞才缓过气来,她微微弯腰正想道谢,夏侯却误以为她要晕了。更加用力的攫着她的手臂。

她仰头望进夏侯那一双眸子,夏侯握得很紧,让她的手臂隐隐生疼。她多渴望这种关心的疼。

妍飞的眼泪又顺着脸庞而下,她连忙举起另一只手擦乾了眼泪,「多谢。」

夏侯不明所以的皱起了眉。

「你若身体不适……」

妍飞摇头打断了夏侯的话,「没什麽大事,就是……头有些晕。」她勉强扯了个笑。「夏侯先生急着回销金窟吧?我们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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