鹰王的宅子很大，慕漓初次下山，见着这种大宅子也不觉得奇怪，但沈笑就不一样了。
从刚刚到现在，他的心里就一直盘旋着太多事情，但又不好当着这麽多人的面提，一直忍着直到出了鹰王的宅子，他仍旧是一脸想说些什麽却没说出口的脸。
看得慕漓都忍不住骂：「喂，你想说什麽就快说，一直欲语还休的，看得急死人了。」
如果说还有什麽事情能让沈笑更惊讶，八成就是面前这仙女了。
长得真好看，个性真直接。怎麽没有说好的温柔婉约呢？
摸了摸後脑杓，沈笑吱唔一番之後，才呐呐的问：「为什麽夏侯先生要问冯家的来历？」
他虽然不会武功，但也算是半个武林人士，他很明白在这武林中，绝没有不劳而获这件事，夏侯今日提出了这个要求，那便欠了鹰王一回，即便他们是朋友。日若鹰王有需要，夏侯便无法拒绝。
「没有原因。」夏侯当然不想解释太多，「恰巧这事儿你也想知道罢了。」
「可……」沈笑仍旧不明所以想多说些什麽。
凌山城过午之後，冷得很快。到了傍晚，夜风吹来，像针刺一样的疼。
落日在山那一头，水尽处，是荒芜。
风沙扬起又四散开来。
「只是恰好我也认识你义父罢了。」夏侯微停一瞬，眼底流过一些光芒，「我欠他恩情。想还已经无法，只能为他报仇。」
沈笑心里有些怀疑，不敢相信是这麽好的事情。他想为义父报仇，老天爷就这样帮他？
「谢谢夏侯先生。」他一揖到底，暂时不去想那些事情了。若真有人能助他报仇……那一直是他这些年的愿望。
夏侯没说什麽，挥挥手就当过了。
「没想到师父还认识这样的人物，这次下山真是给漓儿赚到啦。」白衣少女开心的不得了，拉着夏侯的手猛转。
「那可不是。」夏侯也没想到这次下山还能有这麽多事情发生，笑着揉了揉慕漓的发。
沈笑站得离他们有些距离，看这一幕，心里涌上了太多感触。那些他想不起来的事情，又出现在他脑海里，想起当年义父也是这样对他好。
想笑，却有些苦。
人各有命啊。
他硬挤出了一个笑容，对着他们道：「在下还有点事情，先告辞了。」
他将手拢在袖子里，转身背着他们离开。
「师父，这儿夜里有没有什麽好玩的事儿？」慕漓腻着夏侯问。
瞪了她一眼，夏侯笑骂：「都入夜了鬼丫头还想玩什麽？当贼吗？」
慕漓眼睛一亮，「好呀，漓儿还没当过贼。」
夏侯立刻给了她一个爆栗。「就你那身烂到家的功夫还想跟人当贼，进去就给人抓起来啦。」
「很疼啊，师父。」慕漓扁嘴，「那要玩什麽？」
「还想玩什麽？跟师父回客栈啦。要逛大街，也等明日再说。」夏侯无奈的叹口气，自从这丫头长大之後，他叹气的次数好像越来越多。「都这时间了，人家摊贩不用睡觉？哪像你这麽好命，整日只顾玩乐。」
慕漓笑了起来，就知道有哭有糖吃，这下明日也有得玩啦。她两眼眯得弯弯的，像只餍足的小猫儿。
「那好吧，我们回客栈，漓儿想吃东西了。」
夏侯失笑。
他似乎太宠漓儿了。
空气清冷，声音便传的特别远。
沈笑走了很久，都还能听见他们师徒嬉闹的声音。他心里郁闷，走着走着就走到凌山城里最大的销金窟。
这里，只要有钱，什麽乐子都能找。
沈笑虽然没有本钱一掷千金，但他现在却很想喝点酒。这里肯定有他需要的东西。
他走了进去，招待的姑娘见他衣衫普通，根本也不上来招呼了，就由得他往最角落的桌边走，叫了几壶酒。就这样默默的饮着，听着周遭的喧闹，这种吵闹让他觉得格外安全。
赌博、女人、美酒、美食。
每个人都在说着什麽，那些话语的声音，从沈笑的左耳进去，右耳就出来了。
他特别喜欢这样的场景，像是这世界没有苦恼。
「听说这几天城里来了个美得不得了的姑娘，一身白衣。」
「就落脚在客自来那儿，是不是要让人将那姑娘请来喝酒？」
「不用，我去客自来探探，假若真是个美人，那便直接带回来了。」
那一段对话传进沈笑的耳朵里。
喝了点酒的他脑子有些转不过来，愣了半晌才知道他们正在讲得那人是慕漓。回过头去，身边早已经没有什麽人在了。
撑着桌子起身，沈笑这才知道自己喝了多少，竟然这麽醉。
摇摇晃晃的，他越急着让神智清醒，脑子里就越像是塞着一团棉花，怎麽样都转不动。
在销金窟里，喝成这样的人难道还少了吗？
几乎没有任何人答理他。只有小二等着要收他的酒钱。
从怀里掏出一碇银子搁在桌上，销金窟的酒，就要这个价。这在销金窟还算下等的酒。
捧着天旋地转的头。
沈笑奋力的走出销金窟的大门。
寒风一吹，沈笑终於清醒了些，酒气散开，他爬了一手臂的鸡皮疙瘩。
他脚下踉跄了几步，仍急着往客栈跑，就怕迟了没救到慕漓。
销金窟在凌山城的郊外，是座独立的院落，距离城中央，再怎麽样快也都要一些时间。
沈笑本来就不是练武之人，更别说刚刚喝了不少酒，此时顿感力不从心的悲愤。好不容易跑到客栈外头，就见屋顶上有三条人影正在月色下激战。
沈笑双手撑在膝上，喘的说不出话，一道女声在他身侧徐徐传来。
「沈公子，你怎麽也来了？」她递了帕子，「先擦擦汗吧？」
「慕漓姑娘？！」他仰头望着她，惊讶的大喊，「你怎麽在这儿？」
「我？」慕漓莫名其妙的指着自己，「不然我应该要在哪儿？」
「夏侯先生呢？」沈笑很紧张的又问。
「在那儿。」慕漓笑嘻嘻的指着天上正在缠斗的三人，「师父说要让漓儿看看什麽叫高手，所以玩了好一阵子了。」
沈笑仰头看着那三人，「碰」的一声躺在地上。「胆子都要给吓破了。」早知道夏侯先生有这麽高的武艺，可以一打二，他还穷紧张个什麽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