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章－－
断崖之下，幽龙谷底。
「唔……」燥热感弥漫全身，她忍不住低吟。
他的吻，温柔而霸道，彷佛在宣告些什麽。
陌生的情感流过心田，虚软的手无力推开眼前的东方炽寒，也不想推开。
但，为何他要吻她？他们俩的关系明明──
理智被自己的思绪拉回，漠璃伸手抵上他的胸膛。
下一刻，男人猛然放开了她。
「漠璃？」他微愕。
为什麽要吻她？
现在的「漠璃」在他心中又是怎样的存在？
想问的问题很多，但话到嘴边，又被不知名的情感压回腹中。
「……怎麽？」沉默了好半晌，她才答话。
漠璃调整着自己的呼吸，脸上布满红潮，就是不肯抬头直视他。
轻喟一声，他道：「要我放开你，直说便是；何必拿银针刺我呢？」
「你、你明知故问！」方才他给她空隙说话了吗！
「是，小人知错。」将她此刻的模样收进心底，他笑着站起身，轻拂去衣上的尘
沙，「饿了吗？趁天未全黑，我去准备些吃的。」
「别，我不饿。」她伸手拉住他，然而肚子却在同时发出难堪的咕噜声，戳破她
的谎言。
看见她可爱的模样，东方炽寒忍俊不住，侧过头去，很有义气的没笑出声来。
「笑什麽！我、我可是担心你才……」
「东方炽寒可没有那麽脆弱，倒是你，今早还一副病恹恹的样子，怎能让你穿着
湿衣？」他低声说着。
虽然方才她昏迷时就该替她换下衣裳，但对象是她，他很怀疑自己是否有足够的
自制力。
「趁我离开的时候，好好将衣服烘乾，免得一会儿冻着了。」
「……嗯。」她点点头，说到底他仍是为她着想，她还有什麽好说的？
待东方炽寒走远，漠璃才就着火烤起自己的衣物。
暖意沁入肤肉，她不自觉地伸手抚上仍有些微肿的唇瓣。
「又」被他窃去一吻。
在洛阳城时，他也吻了她，不带任何感情；那时，他吻她，为了让陆家千金知难
而退。
那麽，方才呢──
他如炽焰般灼人心魂的吻，是为了什麽？
思及两人亲昵的碰触，漠璃脸儿又是一红。
不准想、不准想！
咚咚咚，抬手敲了敲自己的脑袋，敲去那不知不觉又入侵脑海的画面。
不过，话说回来……今天的东方兄「令人意外的」，似乎很可靠呢？
颊边梨涡带笑，她有些坏心的想着。
※※※
「璃玥阁外……青伞……我没忘……」
那是甫游上河岸，她昏迷前最後的低语。
不明白，就连他自己也不明白。
何以，心喜欲狂──？
他以为自己能像以往一般装作若无其事，待体内的躁动平息，对自己设限，不多
深思，也不去……碰她。
然而，他踰越了。
面对了百般逃避的问题，确定了自己的心意；对她的慾望一发不可收拾，或许会
破坏两人之间的情谊，他却不後悔。
正如此刻，看着她完全不顾形象的狼吞虎咽，胸肺间满溢着的，是满足。
但愿，这种感觉能够一世相随。
他倚上岩壁，丝毫没有发现自己的想法中所有的意涵。
晚风轻拂过他俊逸的脸庞，墨黑的发衬着他如莹玉般白皙的肌肤，凤眸之上长睫
如扇；敛起眸，不知想到了什麽，唇边勾起一抹连他自己都未察觉的浅笑。
漠璃一面瞧着他，一面咽下最後一口由他亲自烹调，令她垂涎三尺的烤鱼大餐。
平平都是人，他的美也未免太犯规了。
视线不着痕迹地往下平移，彷佛要在那襟後微露的胸膛上盯出两道孔来。
他是真把自己当男人了？还是以为她瞎了不成？
虽说他一直都是如此，极少注意这种小事……但现下确实是孤男寡女，共处一
室，不能怪她胡思乱想，是他显得太没防备了。
没错，该防备的是他。美到犯规、让人觊觎的他。
收回目光，她二话不说地站起身，朝洞口走去。
服过方才东方连同晚餐一道带回来的药草，她已不觉乏力疲困。
「去哪？」听见细微的响动，他问。
「守夜。」这里毕竟是鲜为人知的幽谷，既要过夜，还是得提防猛兽侵袭。
她说得自然，事实上再不出去，她怕自己继续看下去会气血逆流，对他伸出魔
爪。
「不必──」
她没留着听完他的话，迳自走了出去、而他也没有追出来。
许是想起她是女孩家，总会有些不方便向他坦言之事。
漠璃瞥了一眼天上银月，闭起眼来细听周围的声音。
水声。
睁眼，她缓步循向河畔。
未久──
波光粼粼，夜中的河披上了月辉，纤瘦的人影伫於水中，水及腰腹，青葱长指扣
着白绢，在水中抚出一片荡漾。
恍惚间，教人以为池中人儿乃是下凡戏水的天女。
然而随着时间消逝，原先无色的水中却被染上了──暗红。
自人儿左肩上流淌而下的鲜血，在水中与夜色交叠；风止，四周静得只剩下葇荑
撩拨水面的的轻响。
也因此，那悦耳的嗓音格外清晰。
「这就是你不愿明说之事？」他平稳的声调窜入她耳中。
她离开太久，他这才出来找她……没想到她……
背对着他的人儿身形一震，手上白绢按在肩头，忘了动作。
她背对着他，看不见他脸上的表情，却听见他踏入水中的足音，感觉到他正往自
己走来。
下一瞬，那人取过她手中那抹绢白，替她拭去臂上触目惊心的颜色……
乾涸於臂上，不知何时留下的红；以及因拭净而扯动伤处，方流出的痛。
「是那天在璃玥阁被白澐所伤？」那时的伤经由上官雪的处理，应该早就要癒合
了。
「清醒那日，被单悠和黑翼伤的。」那时单悠像是知道她身上有伤，特意在同一
个地方予以重创。
之後五日她身处地牢，压根无法好好处理自己的伤，因此伤口至今仍未癒合。
此刻他手中力道极为轻柔，已然感觉不到丝毫疼痛。
漠璃敛起眸子，任凭东方炽寒温柔地为自己处理伤处。
「为何……不告诉我？」他问得淡然，她却隐约听出他的怒意。
「不想你担心。」
听见她的回答，他沉默。
将袖上未被水浸湿的布料撕成条状，仔细地替她包紮。
纵横沙场，再重的伤他都受过，却没有一个比看见她受伤来的疼。
「你这样，只会让我更难受──」
他缓缓地从後头抱住了她，漠璃一怔，却没有挣开他的怀抱，就这麽听着他说下
去。
「那年风雪漫天，你替我打伞、替我披毛氅，明明自己小小的身子经不起风刮、
冻得直打哆嗦，却仍笑得眩目。」他低声说着，心疼取代了怒意，「你总是这样，替
别人想的时候比替自己想的时候还多。」
他说的、做的都够明白了，她若再想不通他为何犯险救她，为何发怒，为何抱
她、吻她，就枉费爹娘生个这麽好的脑袋给她了。
「是……吗？」在屋顶上他说的那段过往，她记得，「但你却也一直为我想
啊！」
她旋身，轻枕在他胸膛，纤细的手臂绕过他的腰。
「那时强风吹过，你握着我的手，把我护在身後；在炽璃村、璃玥阁、现在，还
有好多好多时候……」她嫣然一笑，「有你替我想就够了。」
她说的、做的，应该也够明白了。
东方炽寒失笑，俯首，在她耳畔说道，「那麽这辈子，我势必要缠在你身边，才
能时时为你设想了。」
「那当然！」她用手指玩着他的发尾，唇畔笑意更盛，「嘻，你的衣服又湿透
了。」
「看见你受伤，我怎还记得要褪下裳子再下水？」
等等……褪裳子？
这麽说来，漠璃现在岂不是……方才只惦着她的伤，倒是没有注意到。
他一语，立时提醒了两人现在的处境。
一切发生得太过自然，就连漠璃自己也没有察觉，此刻她的身上只余一件兜衣，
压根儿没有什麽遮蔽作用。
「不准低头！」她的脸一烫，抬手硬是将他的目光移向天幕，却发现他的手仍旧
环着自己的腰，让她想走也走不得，「放开……」
「我知道要放开，只不过──」星光璀璨，映入他渐浓的眸色；他嗓音微哑，坦然
道：「有点困难。」
他渴望她的甜美，慾望似乎比他想像的更深更沉；手中细致的肤触，竟教他舍不
得离开。
是从什麽时候开始的？无关乎她是男是女，他在乎她、喜欢她……
前往长安的旅途，洛阳？炽璃村？
或许，在扬州城郊，看见墨离的笑容时，他已沉醉。
或许，在醉梦楼中，当她那清灵的眸子紧盯着他，他已难忘。
如果说，自她的笑刻入他的生命时起，情种便已深埋於心。
那麽，他等了她多少年？
那麽，与她相识後的每一日，他积下的渴望，有多深？
「你──」看着他起伏的胸膛，漠璃哑然。
蓦地，他的唇落下，很轻、很浅，在眉心、鼻尖……而後，轻点在耳边。
不带任何的挑逗意味，却满怀着爱意，在她体内催起了烈焰。
两人之间没有缝隙，她能听见他强而有力的心跳声。
「你要我放手，我便放手。」温热的气息随着他开口，在漠璃耳边盘绕。
要他放手……吗？
谁更早发现那份情感？谁的爱较深？谁更加渴望谁？
她不知道，但她清楚──不一定是他。
纤指抚上他的俊颜，红唇印上他的，以生涩而热情的举动给了他答覆。
下一瞬，他取回主控权；吮吻迅速加深，呼吸越发急促，一切都脱了序。
肺叶填满了他好闻的味道，水声、风声，再入不了耳。
「唔！」他收紧抱着她的力道，左肩上的伤一抽，她微皱起眉。
几乎是同时，陌生的情潮掩过了疼痛，使她再度沉沦。
然而，他却仓促结束了这一吻。
「对不起。」他的下颚抵着她的发顶，努力稳住自己的呼吸。
她不解，还来不及发话，他又道：「你有伤在身，我不该……」
「……」她想抬头看他，可身子一挪，却被他喊住。
「别动……让我冷静一会。」他的额际有着薄汗，她知道他在抵制自己的慾望，
因为她也一样。
良久。
「你身上的风寒尚未痊癒，早些休息，明早才有体力走出这儿。」他说着，声调
又回复往常，放开了她，先行离开了河畔。
而她目送他离去，终究是没有再喊住他。
也不该再喊住他……
※※※
啪──
耳边，只余乾柴燃烧後发出的声响。
不知过了多久，她回来了，步向他宽阔的背影，他知道，却没有回头。
火光映上了朱红羽衣，今夜的她，格外鲜丽。
「御……东方御……是你的名儿吧？」她启唇，背贴上他的，两人相倚而坐。
「嗯。」他应声。
炽与寒，镜夜总说，在东方府惨遭灭门後，他的笑变得没有温度。
前後，判若两人……是以，当他要下山时，镜夜给他起了个如此两极的名字。
「东方御──」她轻唤，一次又一次，彷佛要刻入自己的脑中、心中、记忆中。
他听着，心头一阵狂跳。
「我爱你。」她道。
空气彷佛凝结了……背相倚着，看不见彼此的表情。
东方炽寒伸出手，牢牢牵住她垂在身侧的葇荑。
而後，她听见他那令人安心的男嗓。
「我也一样。」
※※※《续》※※※
作家的话：
很甜蜜啊这章～
主要就是在围绕着小东和璃璃，主轴完全没有向前推ＸＤ
不过小晴话说在前头，小晴是个坏作者，不会让他俩甜蜜太久的。（（遭众踹
噗呜──越、越是曲折的故事才越有爱啊！！！（其实只是要满足你的施虐心吧？）
下一章，宫老师傅又要现身啦！他和鬼灵儿之间的故事终於──（喂！你破梗了）
咳咳，小晴曾说过鬼灵儿的故事如果写下去是个悲剧，但今天小晴要收回这句话，给
他一个完美（？）的ＥＮＤ
不错，两人年轻时的身分……护国将军宫天逸和皇帝眼前的红人鬼灵儿（（笑
啊…白澐和镜夜没意外的话也会出来喔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