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璃玥阁内，喧哗声，渐渐静了下来。
「小玥！」东方炽寒伸手拉住了她，健臂一收，月香被迫回首。
她这才注意到他收在腰间的囊袋。
「御哥哥，此豆名唤『相思』，是小玥最喜欢的豆子……你去了泷澐山後也一定要常常想着小玥……」女孩双手捧着那精致的囊袋，漂亮的大眼睛眨呀眨的。
「我会的。」男孩温柔一笑，女孩却垂下了头。
他疑惑地蹲下身，却见她流了满脸的泪。
「怎、怎麽哭啦？」
「以後就不能常常见到御哥哥了……」
「小玥要乖乖的，等御哥哥回来，到时候再好好陪你。」他拭去那泪滴，在她耳边说道。
女孩点点头，「打勾勾，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月香一时之间忘了逃开。
可她眼眶盈着的泪、她的失措、她逃避的举动，都狠狠拧痛了东方炽寒的心。
月香凝睇着他，半晌才开口，「十二年了……为什麽现在……才来找我？你不是说过……要保护我的吗？」
「小玥──」
「我还以为你死了……年复一年，我是那麽的担心你……我一直在等你，你知道吗？」话落，泪水再也无可自制的决堤。
她曾藉由凌云寨的情报网试着打探泷澐殿的消息，却传闻「东方御」已死。
好不容易她可以不再希冀，他却在这时候出现。
东方炽寒眉峰一拧，紧紧抱住了她。
他抬手拭去她颊上的泪迹，就如同十二年前那般，他在她耳边低语，「对不起，御哥哥回来了。」
东方御……他连同过往一块抛下的名儿，想不到还有用到的一天。
东方府惨遭灭门後，他的师傅──宫天逸刻意放出东方家遗子遭人刺杀身亡的消息，以护他周全。
东方御死了，他成为战神银泷。
「那年我收到消息後，发疯似地赶回京城，听闻你自尽的消息，我去崖底找了好几次……原来你没死，我总算找到你了。」
听着他温柔的语调，月香缓缓回抱住他，眼泪掉得更凶了。
与方才不同的是，泪水中似乎少了点悲伤。
是啊，她终於等到御哥哥回来了，他依照约定回来了！
远处，上官雪缓步行自栏边向下望去，「他就是东方炽寒？」
漠璃没有心思去讶异上官雪认得东方炽寒，心中被一股愁绪所盘据。
看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青衣收起剑，「怎麽？」
「你们要找的神石炙日，就在他手中。」抚着臂上红蛇，他语出惊人。
「他身上……带着炙日石？」好半晌，漠璃才有了反应。
「当年宫天逸封印神石炙日後，炙日石便一直在泷澐殿内，然而半年前宫天逸失踪，泷澐双将又必须时常下山，这炙日石肯定会让东方炽寒带在身上。」
「为何是东方炽寒？」问话的是青衣。
「东方炽寒便是宫天逸的得意弟子──『战神银泷』。」
漠璃一怔，她虽然早就知道他是泷澐殿的人，却不知道原来他就是战神。
泷澐军屡次出手协防，却从不曾与朝廷邀功。
他是战绩彪炳的「银泷将军」，只要泷澐军向皇上表明身分，到时他加官晋爵、荣华富贵享之不尽。
而她，凌云三鬼，却是朝廷亟欲除去的眼中钉、肉中刺！
原来她与他的身分如此悬殊。
原来她与他的立场如此两极。
思及此，漠璃的心倏地一沉。
不再去看楼底相拥的两人，她回首笑道：「唉呀，赶了这麽多天的路我真的累坏了，有什麽事等等再说，我现在只想好好歇息。」
她转过身回到房内，轻轻扣上了门。
她脸上的笑容在一瞬间垮下，呆望着冰冷的地板，她的心似乎也感到了寒冻。
「小姐……您没事吧？」门外，青衣叩着门板。
与漠璃相熟的青衣和雪岂可能被那笑意骗过？
房中人儿取下脸上的人皮面具，应道，「我只是累了。」
「是因为得知炙日石在泷澐殿手中？」青衣试探道。
是这样吗？是因为炙日石恐怕难以到手？
不对，她更在意的是……
脑海中突然浮现方才所见，她的心彷佛被人抽了一鞭。
青衣迟迟等不到回应，又道：「以您和东方炽寒的交情，说不定只要好好说清楚，他便会将炙日石归还──」
「凭什麽？我和他……不过是敌人罢了。」
「小姐？」
没错，她和他不过是敌人罢了！
漠璃迳自走向妆台，不再发话。
「我叫东方炽寒，不晓得黑衣老兄怎麽称呼？」
「千灵峰『阎王殿』，凌云之鹰。」
「我已穿好衣服，伞可以拿开了……」
「姑娘可有见到一名黑衣男子闯入？」
「你不该先向我赔礼吗？」
「你做什麽！」
「确认你……是不是男人。」
「墨离，没想到你竟然会把我推给别人。」
「什麽？」
「纵然我们只能是主与仆，但我以为，只要你能陪在我身边，那就够了……没想到，你竟要我娶妻？」
「陆姑娘您误会了，少爷他爱的人一直都是──」
「是你。」
她望着镜里的自己，不禁失笑。
她问了自己无数回，却始终得不到答案。
为何他的话语，能够轻易左右她的心绪；为何他的碰触，能够引出她如雷的心跳？
又是为何，在无人的夜空下，她会毫无防备地枕上他肩头……
原来她……爱上他了啊！
可笑的是，她竟是以「墨离」的模样爱上了他，在东方炽寒眼中，她只是个儒衫书生，只是个男人，只是个……朋友，又或者，连朋友都称不上？
「小姐？小姐！」青衣喊着，然而房内却只剩下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