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呀，哇，恭喜呢，终於修成正果了……』
沉默，很漫长又很迅速地，接下来的一切她像是抽离的旁观者一样，听着自己这麽说，继续不着边际的寒暄着，拒绝了过年返家的要求。
用的是跟孔阙一样的理由，说谎的感觉真的、真的很难受，但再怎麽难过、痛苦，她也没有感觉了。
神奇的是，她一直以为她会哭，但是，她还能笑着结束这通电话。
「早知道，就不要打那通电话了，不过不打这通电话，那我可能现在就不能跟你们一起吃年夜饭耶，这样就不好玩了……」
笑嘻嘻地说着，一口咬下蕴满鲜红酱汁的火锅料，呛鼻的味道窜上，刺得她紧紧闭上眼。
好惨，连这样子都激不出半滴眼泪。
一口、一口咬着，整张脸蛋泛着红艳，沁出汗水，晓珜还是一口接着一口吃着那碗让其他两人光看就脑门犯麻的料理。
「晓珜……」同桌的两个男人愣愣地听着她说，看着她说完的一连串动作，不知道该怎麽办法，很想要她停止这样的动作，但话到嘴边，怎麽也说不出来。
扫光了碗里的食物，任凭她再能吃辣，这样子连番吞着还是不怎麽舒服，停下了筷子，晓珜望着红艳艳的汤汁，「真不好意思，好好的年夜饭被我的话题搞砸了，饮料好像没了喔，我去买好了，你们继续吃……」
晓珜快速地站起身，抓起包包跟外套就冲出了大门，反应过来的孔阙跟熊呈煜只能对望一眼——
「她情绪有点不稳，我跟上去看看好了。」熊呈煜也拿过外套，正准备跟出门，忽然又想到什麽，转回头，「孔阙，帮我打个电话叫牛姊来好了。」
「啊？今天除夕团圆欸，牛姊不用跟家人一起聚喔？」
大熊的要求让孔阙有点不解。
「你跟她说我有事要找她帮忙，她会过来的啦……」搔搔头，熊呈煜忽然变得支支吾吾的，边说边往外走，孔阙依稀听到他说着什麽反正她也是同路人我这样也是帮她之类的嘀咕。
学着他刚刚的动作，孔阙搔了搔头，拿起电话。
『喂，那个……是牛姐吗？』
『靠夭啊，你打我手机还问我是谁你是欠揍喔，大过年的打来吵我干嘛？』话筒那端的声音有些吵杂，像是什麽东西相互碰撞的声响，应声的起始句，非常一贯的牛姐风格。
『没、没有啦，是那个大熊叫我打给你，他说他有事要找你帮忙，想请你过来……』
『大过年的他不回家是有什麽事要老娘帮忙了揍他我很乐意啦……』牛姐听完孔阙有点结巴的来意後，一连串连停顿都不用的连珠炮立刻抛出，孔阙忍不住抖了一下，猛然才想到，大熊这王八蛋刚刚丢了这个苦差事给他，他还愣愣地接了下来！？
『欸，发呆啊，嫌电话钱不够多是不是，是要我去他家还是楼上？』牛姊一句话，拉回了孔阙飘走的心思。结束通话後，他有种虚脱感。
该怎麽说呢……虽然也认识牛姐很久，但要他像大熊那样跟牛姐应对自如，还真是有难度啊……看着桌上咕噜咕噜直冒泡的火锅，孔阙思索了好一会儿，又拆了几样材料，丢下去煮——
也不知道他们什麽时候回来，总得找点事做吧！
＃＃＃＃
巷口的便利商店是年节期间仍然不变的明亮，提着购物篮随手抓了几样饮料，经过零食区也扫了几包下来，手，忽然停滞在其中一项商品前，紧握着不放。
晓珜静静地看着红黑格纹外包装的巧克力，是一个老牌子，不是特别普通的口味，或许还有些过甜，但是，它藏着许许多多，她的回忆。
其实这东西一直都存在架上，平常她来购物时也看过好几次了，也没太大想法，只是在这时候，它像把钥匙，强迫地扭开深藏着的东西，逼她记忆起。
或许，那通电话真的是打错了，她应该躲的更彻底一点，虽然这样不应该，但比起此刻的难过，自私可能才是正确的选择，既然当初有跑开的勇气，为什麽不让这份勇气撑得更久一点？
「东西够吃了，不要买太多，等下太撑。」
一只手横过抽去她手上握着的巧克力，放回了架上，晓珜转过头，追上她的大熊看起来还有点微喘，伸手拿过她提着的篮子。
「不是很想说的话，不要勉强自己说了，每个人或多或少都有几个不想提及的东西，也不是大家都说了实话你就也逼着自己跟着讲嘛，讲就算了还这麽自虐，看你刚刚那样吃我胃都痛了——」
跑步过後脑袋似乎放空了，刚才纠结着不知道该说什麽，现在倒是很顺畅的扯个不停，晓珜愣愣地看着熊呈煜一手提篮子一手拉着她，结帐再扯着她往回走，嘴巴却不见停歇的模样，表情从愣然慢慢、慢慢摀住嘴巴，最後，忍不住地噗哧出声。
好熟悉的感觉。
见到晓珜笑了出来，熊呈煜呆了呆，提着袋子的那只手习惯地举起想搔头，却被满袋的饮料给敲了下，看得晓珜笑得更开了。
「说出来比较好啦，至少，逼自己面对，比逃避舒服得多。」
站定在门口那块写着三个「１」的门牌前，边翻找着钥匙，她这麽说着。
旁边的人似乎接了什麽话，声音太小了她听不大清楚；晓珜纳闷地抬头看着熊呈煜，掏着包包的动作突然停滞。
「呃，你有带钥匙吗？」
「呃……」
两人面面相觑，回想方才的动作：拿了外套、拿了钱包，但似乎……
从店里就牵着她的手放了开来，熊呈煜习惯性地搔了搔头，「按门铃叫孔阙帮我们开门吧！」
晓珜听着那个第一次就令她印象万分深刻的「咩～～」声门铃，狠狠地打了个颤，再也忍不住开口，「我好奇很久了，这门铃，到底谁选的。」
「我选的。」
回答的声音，却是从背後响起。
＊记忆的关键，因人因时因地而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