亮光两人表面上风平浪静地过着,社的状态大好,棋局战火蔓延,转眼连王座战挑战权也被拿下,两人与在王座挑战权争夺中败下阵的伊角反覆覆盘当日一局……社确实越来越难应付,就连名人战前两局亮也被逼得在最後关头投子……加上上回本因坊战四连败於藤原光,相关媒体对『塔矢名人状态不佳』大肆报导。
送伊角到玄关穿鞋,直至走到庭院,亮看着虎次郎跟在伊角脚边,前前後後绕个不停的不舍模样,无奈……
「虎次郎真的很喜欢你。」是因为光一直都觉得,伊角是可靠的人。
不清楚虎次郎与好友的连结,伊角只是在走到大门口的时候,眼神越过塔矢的脸,望向室内……
「怎麽了吗?」忘记东西?
似乎确认了什麽,放轻声音:「阿光把求婚的事情告诉我了。」认真:「你是为了这个状态不好?」虽然看不太出来,因为社真的很强悍……但……确实有可能。
对於光会向伊角说这些,有些惊讶:「光居然……」转念一想:「也好……他过去就是所有心事都搁在心里,能有人说说自然是好事。」
「你真大方。」一般而言这种求婚失败的事情……让人知道了,自己心里肯定有疙瘩。
亮笑笑,丝毫不在意:「光拒绝又不是因为看不上我,是因为爱惨了我,我明白。」
和式大宅二楼传来钢琴旋律,在清晨的住宅区中,优雅而自然,《献给爱丽丝》。
伊角似乎是确信阿光不会听见自己与塔矢的对话了,放心陈述……
「恐怕不只是你想的那样……虽然我承认你说的是事实。」
亮不解:「……之前在椿先生的棋会所时,光是不是还提过什麽?」
伊角略作回忆……随即:「正确的用辞我不记得了,总之我警告他所谓事不过三,要他若你再提起结婚的事,不可以再拒绝,那时他……」不知道是卖关子还是真的在回忆,伊角停住。
「……」这回换成亮回首,抬眼看了琴声发源处:「他应该已经入神了,一个小时之内不会离开钢琴。」光也要面对社,正在调整状态。
「当时他突然问我一个问题,大意是说……在我眼中的他是什麽。」
「『什麽』?」不是『谁』。
「对,他的用辞是这样。」
完全云里雾里,亮继续问:「那你回答……」
看着脚边绕来绕去的胖猫,伊角索性蹲下来摸摸丑丑的脑袋:「『至交、年龄相仿的职业棋士』。」有什麽不对吗……
「嗯……」这回答很平常:「那当时光听了之後……」不明所以的……有些紧张……
「还记得那种哭不出来,只能笑的表情吗……」知道塔矢完全震惊了……抬头,站起身:「虽然不到那麽严重的程度,但若在逼下去的话,我怕……总之,他用这种表情,跟我说『覆盘吧』。」
「……谢谢你告诉我。」结婚这件事对光而言真的……这麽沉重吗?
「不会,毕竟都是朋友。」话说完了,准备跨出门:「我只是想提醒你……第三次求婚的时机……」话未说完便被亮接过。
「嗯,我明白了,短期之内我都不会再提,」似乎突然想到了什麽,赶忙趁着钢琴旋律还依旧的早晨提问:「对了,你自己打算何时……」光说要当伴郎……
知道塔矢是问自己的终身大事,黑发青年无奈:「明日美成为女流双冠的时候,」好好先生苦笑:「附带一提,我的求婚记录是一败。」
闻言,亮当真笑开:「看来我最近跟连败二字真是有缘,这种事情赢过你,我还真高兴不起来,」顿了顿,突然有礼地微微欠身:「好像每次都是让你帮我跟光居中调解……谢谢。」
没想到塔矢依旧是这种规矩道谢的性子,大门口,连忙还礼:「不会,我自己也得加油。」
难得的调侃:「是奈濑小姐要加油吧。」
「……这……倒是。」
覆盘了一夜,亮看着伊角带着一身疲惫,踏着晨光离去,想来回到家应该会倒头就睡吧……而某人居然还在练琴……
踏入玄关的脚步一滞,复又继续……《献给爱丽丝》停了,换成其他不知名的曲子,感觉是很适合早晨的旋律,优雅、宁静,以及极为温柔的音色。
拾阶上了二楼,来到房门口……看着光坐在玻璃钢琴前的背影,微微出神……随後,脚步移动,站定在光身後。
空气很温暖,美好似乎定格了,却偏感受到时间流动着……和谐安宁。
「……《给艾德琳的诗》,总觉得很适合这个早晨。」休止符後,光说。
「……光刚刚弹了《献给爱丽丝》,我还以为光应该不愿意弹它。」见光收手,亮从身後轻轻拥住爱人。
淡笑着回应:「只是不擅长贝多芬,但是《爱丽丝》这种程度当然没问题。」
「原来光也有不擅长的?」第一次听光提起……也对,就跟不擅长的棋路一样。
「当然有。」
一阵宁静的氛围以两人为中心,缓缓散开……清晨本该如此。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气氛使然……或是两人相处多年的默契,似乎如此温馨的时刻直接将这一阵子的隔阂消磨殆尽……
良久後,光开口……
「亮……对不起。」是真的该道歉。
「嗯?」
「刚刚你们在门口这麽久……我不知道阿慎又说了什麽,只是……」缓缓转过身,回应地拥住站着的恋人:「对不起,我撤回先前说的话。」
「先前?」亮不解,但是心里明白这一阵子两人间有隔阂,虽然避免冷战……但彼此难受是必然的:「我也该道歉,那天在屋顶上,难得能看星星,不该逼你。」光已经离开草原这麽久了,很难得才能看见漂亮的星星……我却……
在心爱的人怀中,轻摇头:「亮想要的,只是一般人都会希望的东西,是我不好,」认真,退开一点点距离,抬头,凝视:「我撤回先前说的话……或许三五年後,能够成真,但是,现在真的无法答应,我无法答应做不到的事情,希望亮能谅解。」
虽然不是很明白,但是感受到光发自肺腑的真诚……想起伊角说的话,心疼:「是我不好,光既然拒绝一次,我就不该再提,明知光对我几乎有求必应,哪怕再勉强也不忍拒绝,会抗拒肯定有原因……而我……好像总是强迫你……」
挨蹭,舒服地吸取亮身上的味道……再度轻摇头:「亮想要的只是很平凡的东西……也正因如此,亮……」无奈的眼神,歉然仰望:「请原谅我,亮想要的,你的光『现在』『给』不起。」
「现在给不起,但也不能肯定未来,所以无法答应?」
点头:「还记得从前曾说过,嗯……我们曾彼此许诺会单身,当时是为了爸爸妈妈?」
「嗯……」仔细回忆:「我记得。」有过这一回事。
「爸爸的执念回来时,谢谢亮为我争取……但……我现在却无法为心爱的亮争取什麽,」察觉亮的疑惑,却只是继续诉说:「而这……很有可能会成为亮即使拿出那张生日礼券,我也无法办到的事……为此,请相信我,亮……我真的深感歉疚。」
「光……」为什麽……好像……
「我能承诺的还是与十年前相同,」钢琴椅上,牵起爱人的手,轻吻指尖:「无论遇到任何事,亮始终是我的另一半,亮不会失去我,因为我会永远爱着你……当然,我不会有法定配偶,我保证,绝对不会。」
看着光淡淡的笑容……好像有什麽重击在心口……
法定配偶。
说起来,自己确实混帐,尽管明明的事情完全是误会,但就像当日小杰说的……光或许永远得不到的位置,我给不了他,不是我的错,但给别人,就是不对……当时的话言犹在耳。虽然知道光没有责备我的意思,但如今我居然变相地逼他承诺……自己都没做到的事情。在自己已婚的现在,要求光答应三五年後的婚姻,简直……说严厉些,简直是把光的尊严踩在脚下践踏,丝毫没有顾及他的感受……
「都在想什麽呢?」似乎是察觉了亮的心思,光笑着打断思路。
「不……」甩甩头,轻拥:「说好了,会彼此补偿。」没错……我不该、也没立场逼光……
「嗯,只要等我觉得可以了,就会答应,」温柔安慰:「亮应该早已明白,我是真的爱着的……但,我能承诺的却只有陪伴而已……至於亮想要的,真的,只要我觉得可以了,一定会答应……只是……」歉然:「可能真的要很久、很久以後。」
亮收紧手臂,听了光如此一如既往的赤诚之言,好像有什麽在眼眶打转……
光完全不介意我逼他,明明我的行为对他而言,简直视他如无物……况且即使撇除明明不谈,同性婚姻本就是极难做到的事情,但光……却依然想要倾尽全力让我高兴、想满足我,就跟那时救夏目一样……
我其实早就明白了,不是吗?光不是不答应我,而是基於种种理由,使他『现在』『不能』答应我……而我却如此任性,习惯於光任我予取予求,觉得他一定要答应。
……亮……不过我要先说……
如果有一天……即使亮拿出生日礼券,我也已经无法完成亮所期望的事情时……希望亮……能体谅我,我也有做不到的时候……
「亮?」怎麽了?看着我失神?
耳边响起多年前,虚弱的光在昏睡前说的一段话……对照着现今光如此歉疚的表情,心突然揪了起来:「我真笨。」紧紧拥抱,好像死都不放手的力道。
「?」不解……安慰着轻抚背脊:「怎麽了?」依旧温柔的嗓音,在清晨,也在任何时候。
「……」
「呵,亮就算笨也没关系,只要亮依然是对我最好的亮……就够了。」
「我……真的很笨,」对自己咬牙切齿:「为了一张纸,居然让我们的生活产生隔阂,那样即使真的有了婚姻关系,又有什麽意义!?」
苦笑:「怎麽说是『一张纸』?那是亮想要的,最平凡的幸福,不是吗?」
「我不知道光顾虑的是什麽,光不说,代表是我早该自己想到的,或者是不能说的……这些我会自己想清楚,」真情所至,突然拥抱着跪了下来,继续收紧手臂:「但如果让我心爱的光,为了所谓的平凡的幸福,疲於奔命、耗损心力……那我……」咬牙,似乎是要说出极不情愿的话:「那我情愿不要了!只要维持现状,只要光觉得快乐就好!」
非常惊讶於亮的妥协,感动万千。
要一个这麽执着的人妥协,是多困难的事?但是亮为我,愿意。
塔矢亮是什麽人?要他像我一样做鸵鸟、当逃兵……是我自己满足於现状,认为周围的朋友都知道了、棋院也默许、部分媒体也知道一二,就不想再争。而事实上,上述的这些,哪一项不是亮用长年的坚持换来的?
如今只剩最後一步,我却要他打住!?
无法支持另一半的梦想,这样的伴侣,不要也罢,更何况只是如此平凡的梦想?
「有亮今晨这一句话,」翻身下了椅子,同样跪着紧紧拥住:「有亮这番心意,比什麽都珍贵,我发誓,」稍稍退开一点距离,轻握起手,亲吻指尖……正式礼仪:「我愿立下皇族的誓言,只要时机可以……不,我会努力,只要可以了,立刻答应。」
「这……光……」糟!光好像又要为我……做极限以上的事,该死!光的誓言是绝对的!
察觉亮的想法,光只是笑笑,很开怀:「呐……亮,」
「光,你不必」话未说完,已被难得主动的吻封缄。
轻吻过後,顽皮地笑了笑:「不过亮应该无法掌握时机吧?所以搞不好到时候是我求婚……亮可千千万万要答应啊。」
为眼前这神情彻底无言……很想说些什麽,反覆动了动唇……却未果。
最後,亮只能将额头贴上面前流金般的额发……
「说什麽蠢话,谁提不是都一样?我当然会答应。」虽然光似乎想通了什麽,但不变的是……我又再次逼迫光了……明明说是即使拿出礼券也难以办到的事,却为我……
闻言,光不明原因的……有些疑惑:「亮……」转了转眼睛,亮注意到,光的眼睛已经从这几日的蓝色转为美丽的澄黄色:「阿慎应该提过吧?那在亮眼中,我是『什麽』?」
毫不犹豫:「光是我的一切,是我今生最大的幸运。」
说不上到底对答案满不满意,倒是真心笑开:「嗯,有亮一句话,更胜他人万语千言。」
推荐同样由理查演奏的《给艾德琳的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