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寄居鸚鵡 — 10

正文 寄居鸚鵡 — 10

第十章

站在桥头、往小村路口前眺望,数十年如一日的老瓦房立在青山绿水中,小小田园环绕门前,沿围墙栽种的杨桃树硕果累累,飘散出分外香甜的空气。

曾听奶奶说过,爷爷还在的时候,我们家是村里第一个有钱能起上水泥的人家,此後几年陆续加盖围墙,弄出一方庭院,杨桃树就是在我出生那年种下的。

爷爷死後,奶奶一直独居,直到我父母把我送来。

她专心拉拔我长大,小学、中学一直到大学,兴许是为我的前途放心,我去到城里不过半年,她就跟爷爷走了,承她遗言,这房子便留下做个念想,平时我因课业忙碌很少回来住,只有叔父会固定请人收拾乾净。

有人说房子有灵性,如果久没有人气,就坏的快,一看还真是如此,老瓦房比我离开时看起来更旧了些。

拿出钥匙开门,门却纹风不动,非得用膝盖才能顶开,心里顿时有那麽点尴尬,担心吉赛儿会不乐意待这种老房子。但转念一想,回乡其中一个目的便是想让牠了解我,虽然环境看似不够宽裕,却是除了蓝尼,再没有第二个人介入过的、我生命的一部分。

於是没再犹豫地领牠进屋。

一进门先是将吉赛儿带到我房间暂时安置起来,风尘仆仆赶了一路,牠累得脸色都青了,却不说什麽,只是倚在木板床边闭目养神。

想起这段期间牠睡觉的时间多,都没怎麽吃,便朝牠递一块从超商买下的面包:「先吃点,晚点我叫上瓦斯,就能洗一下,到时候再睡。」

吉赛儿美眸半睁,打量一眼我手上的面包,轻哼一声,算是拒绝。

「吃吧。」我不依不挠。

可越是如此,吉赛儿越不肯配合,只见牠几不可察地皱起眉头,抗拒之情又浓了点,耍起小脾气。

从别的角度看,倒是件好事,虽然不比默默随我走一路时乖巧,但总好过在睡梦中反覆闹着要回去找安娜。牠好不容意才愿意睁开眼睛面对我,我可不能一句话都不说就放任牠糟蹋自己的身体。

拆开面包的包装纸,我撕了一小块抵住牠略显苍白的唇,牠眉间的褶皱更深了,牙关咬得紧紧。

不吃是吧,硬塞!这可是韶昕教的,再说钟医生也会两招,我没道理不会,不过到底心还是软了点,无奈地叹口气,停下忙碌的动作,蹲在牠身前。

「有什麽想抱怨的,可以趁早说,我什麽都依你。」温和地:「就是别想着离开。」

闻言,苍白但美艳依旧的容颜染上一抹复杂的神色。

我笑吟吟地以眼神传达坚定立场。

人已经在这里,你还想飞哪去?

回安娜身边?抱歉,我还没疯呢。

再说,你的主人从来就不是她。

一时间默然无语。

终於,吉赛儿咂巴咂巴嘴,勉强吐出一句:「……我自己吃。」

听见牠说话,我瞬间乐得眉开眼笑,很自然想抱抱牠,牠身子一僵,抬手虚挡了一下,却还是被我得逞。

身子虚就是没人权,想必牠也意识到了,开始有一下没一下地吃着。

之後两人之间的相处渐趋平静,在确定吉赛儿不会乱跑的情况下,我放心地开始为我们这星期的生活忙进忙出,好在房里内外都请人收拾过,简单擦一下就能住人,倒是省下我不少麻烦。

把先前洗净收好的寝具一一拿到庭院挂起来晒太阳,保证吉赛儿晚上能睡上蓬松的枕头之後,出门张罗生活物资。

村里的老人家不用说,一见我就喊『阿春她孙子回来啦』,消息传到老朋友耳里,有的虽然还在工作,却各个拎着小礼物就跑来串门子,说好听点是来联络感情,说难听点就是公然翘班兼混水摸鱼。

他们都问起蓝尼,我也一一解释,一听说那乖巧的孩子去了,大夥儿皆唏嘘不已,安慰我的同时也注意到吉赛儿,我便顺道把牠介绍给大家,没有一点为难。

老人家们虽然认为光养宠物不娶媳妇有点不务正业,但想想还是接受了,蓝尼的好,乡亲们都知道,也记在心上。

宠物怎麽了,不还是村里人的宝贝吗?况且还是个新潮的(囧)大美人呢。

在乡亲们的招呼下,这一天过得热热闹闹,累得我晚上没来得及和吉赛儿说些体己话,洗漱过後便拉牠一同钻进刻意布置得澎软的被窝,沾枕就睡。

隔天,吉赛儿一如往常很早就醒,发觉自己又一次窝在我怀里睡,挣扎着要起来,被睡眠不足的我痴搅蛮缠许久,才又缩回床上,迷迷糊糊多睡两小时。

八点从床上起来,睦邻活动又开始了,先是带着牠跑去见我小学老师,之後在母校担任体育老师的小学同学带领下,看了一场小学生的棒球比赛,我在场边吼得嗓子都要哑了,非常激动,如果阿庞在这,肯定立刻挽起袖子冲下去。

吉赛儿对此倒没什麽反应,只是全程像看外星人一样地看我。

我也不介意,在一个漂亮的全垒打、球旋转着划过天际时,给牠一个天大的拥抱,顺道偷一个吻。

牠脸上从淡漠到薄怒,再从薄怒到大怒,表情变化越来越生动,很有恢复的势头,我感觉特别特别高兴,忍不住又多亲两口,非闹得牠真的发火不可。

若是路上遇到人,那更精彩了,我总是大方地介绍吉赛儿,把昨天跟朋友说过的话又重复一遍,内容无非是宣告牠是我名正言顺的宠物云云。

有别於我自然的态度,吉赛儿显得非常不习惯,好几次几乎要骂出来,可一旦对上我和村人们如出一辙的憨笑,木已成舟,说啥都没用,便阴着脸忍下了,且面对乡下人热情的招呼时,竟难得显出疲於应付的窘态。

我这时才知道,原来我那一向温和的笑,会这麽令牠难以招架。

「……你到底想干什麽。」不知道第几次,吉赛儿问我。

忙碌间又送走一批客人,我清点满桌乡亲们送来的青菜水果,今晚吃食大概又不成问题了。

脸上挂着满怀感激的笑:「有什麽不对吗?」

「……」

一心等待牠回话,却发现牠除了脸色更加难看以外,并不打算再开口说话,只好耐心开解道:「你不必担心,因为蓝尼的关系,村里对宠物没有偏见,大家都会对你很好。」

「……」

「还是说你讨厌人多?那可伤脑筋了,明天晚上大夥儿要在土地公庙前烤肉,很多人要凑热闹,我们刚回来,不去的话不太好……」

「……」

连熟悉的磨牙声都听见了,好开心哪。

忍不住嘻嘻笑了起来。

我知道牠无非是想问,为什麽带牠回来、为什麽把牠介绍给村人,如果光是言语就能解释清楚的话,我也希望牠能了解我的决心,只是有些事,做比说还重要。

有点心酸地望着吉赛儿养了几天依旧苍白的面容,那黯淡无光的发色和羽毛,比较以往差了好多,拥抱起来的手感也……先前一直被安娜弄出的繁复造型迷惑,我竟没发现牠的异状,如今回归简单素雅的打扮,那股子憔悴劲便一下子显出来,连带牠领口琐骨处的刺青都变得刺眼起来。

不由得探手去摸:「疼吗?」

住旅馆那晚帮牠洗漱时我瞧清楚了,上头刺的不是安娜的名字ANNA,而是天使ANGEL。

吉赛儿是你的天使吗,安娜。

我眼神微暗,嘴边却下意识扬起温和的笑。

「别碰我。」牠被我摸得缩了一下,表情微僵。

我的手指愕在半空:「好,不碰。」但很快便振作起来,转而抚入牠发间那块光秃秃的小块,整个人不由分说地凑近亲上一口,好笑地看牠一脸震惊。这地方我都亲过不知道多少回了,牠却到现在都反应不过来。

我发现,在吉赛儿病情逐渐稳定的同时,牠开始经常露出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表情,好像不断在忍耐些什麽,牠不说,我也弄不清楚,只知道那些东西一直在累积,使牠整个人犹如崩溃前的宁静。我的一言一行,牠虽抗拒但大多不反对,偶尔还会用奇怪的目光打量我,是真的很奇怪的那种,嗯,总之不好说。

是不习惯我毫无保留的亲昵吗?

还是不习惯我打从心底的疼爱?

我好担心,却不敢问。

不敢问,是因为怕。

怕牠其实受不了这些。

怕牠其实真的不需要。

将额头靠上牠的,感受牠略微不稳的气息,我露出一抹笑:「今晚早点睡吧。」

◆t◆◆

我的房间说起来并不大,拉开木框纱门,正前方一个旧衣柜立刻映入眼帘,衣柜紧贴坚实的灰色墙面,塞得很是窘迫,墙面粗糙,挂着一排简易书架,上头摆放几本蒙尘的书。

挤进差不多一人宽的走道,右边是刚好顶住衣柜、占满大半空间的厚木板床,从小奶奶规定要脱了鞋才能爬上去,而那明明只是用来放鞋子的床底却幽深到彷佛有东西藏在里面,成为我小时候挥之不去的恶梦,被奶奶拿出来反覆吓唬,搞到现在我睡的床都得要是实心的。

为了防虫,床周围勾着一圈粉色蚊帐,天花板垂下一颗气息奄奄的圆灯泡,只要角落小窗的风一灌进来,就颤得特别厉害,夜深人静时,听起来就像有人在头顶上细声碎语……现在长大了当然不会多想,可以前确实有那麽一段没人陪睡就夜不能寐的时期。

想到这里,身旁规律的呼吸声听起来就格外令人安心。

木板床睡起来很硬,我自己当然是很习惯的,不过吉赛儿却是柔软的棉被枕头缺一不可,没空调的地方着实太过燠热,好在这里日夜温差大,夜晚开电风扇甚至会感到些许寒意,否则光是那几床被我一早抱出去晒得满是阳光气息的棉被就够我热一晚上的了。

夜半,声声虫鸣,韶光静谧。

旧电风扇和灯泡晃荡出微弱噪音,我缓缓翻了个身,压动床榻的响声使背对我侧躺、乖乖收起翅膀蜷缩的丽人不着痕迹地抽动下肩膀,在感觉到我没有下一步动静後才渐渐放松。

压抑着笑意,我轻声道:「吉赛儿,你睡了吗?」

「……」呼吸明显重了起来。

「我也睡不着,不如咱们来聊天吧。」

说是聊天……其实我也有自言自语的心理准备了。

「你喜欢这里吗,吉赛儿?」不等牠回答,我接着说:「喜欢的话,以後我们就常回来,其实这里只有一点不好,白天的时候很安静,晚上却什麽声音都有,不习惯的话会没办法睡觉。」

屋里很配合地传出像在敲打的响亮叫声,吉赛儿的羽毛立刻炸了起来。

「咦?这时候竟然还有壁虎,好稀奇!」不由得起身要找。

正兴致勃勃间,後脑杓忽然感觉到什麽,回首一瞧,杀人的目光从棉被缝隙中直直射过来,害我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乾笑几声,我慢慢缩回床上,躺回去时刻意凑近了些,见吉赛儿没有反对,便尝试着伸手摸牠,被牠避开。

嘴角勾起一抹苦笑,这两天牠逐渐恢复精神,却也开始不肯让我碰了。

不理会丽人状似嫌恶的退避,我扳过牠身子,强硬地拥牠入怀。

脸颊贴上我胸膛的瞬间,吉赛儿连脚趾都僵了,略略挣扎下,就放弃似的不发一语。

我惆然地叹口气:「真有这麽讨厌我?安娜还是比较好吗?她怎麽看都是个怪女人啊,你却对她那麽好……听说你还唱歌给她听,唱歌啊!你可从没唱给我听过。」

不得不承认,我是在趁机发泄对安娜的不满,从她第一次和吉赛儿搭话,我就对她产生了竞争意识,她因吉赛儿讨厌我,我也因吉赛儿讨厌她,很公平。

「下次,也唱给我听吧。」我亲昵地用下巴蹭蹭牠头顶。

「……」

怀中的人先是沉默,接着似乎无法再继续忍受,变得很不安分,我还来不及认知到自己说错什麽话,吉赛儿就猛力推开我,腰杆一直,掀开蚊帐就要出去。

突来的变化让我猝不及防,慌忙间只记得要抓住牠手臂。

「你去哪里?」

只一眼就叫我震惊,牠面色铁青,眼神十分抑郁,咬住的牙神经质般咯咯作响,浓稠的黑色不断聚积。牠使劲甩了几下甩不开我,便浑身颤抖,好一会儿才从喉间磨出一声嘶哑:「……放开我。」

我当然不可能听话,又问:「你去哪里?」

吉赛儿置若罔闻,执意要走,不惜把自己弄得狼狈也要挣扎:「放开我!」

因激烈拒绝而高起来的语调使我一瞬间分神,仅仅一个疏忽就被拽到床下,手一松,就听见纱门啪一声拍上,已经跑出去了!

顾不得三更半夜,我汲起拖鞋就往外追。

跌跌撞撞地奔出来,吉赛儿的翅膀刚巧划过大门,没入黑漆漆的庭院。

每次失去牠的身影,心里总是空落落地。

先前一意逞强,想着那空缺不去理会也无所谓,反正不管再怎麽害怕孤独、害怕失去,咬牙一忍就过去了。

哪怕吉赛儿真认了千百个别人当饲主,只要大家还在同一个地方、还能偶尔我看看你你瞧瞧我,一切就不是那麽难熬,我熬得太习惯,从来不觉得有哪里难。

然而……

远处是吉赛儿和安娜谈笑风生地经过。

那低眼顺眉的笑模样,我不曾见过。

好多好多我不知道的事情,将我淹没。

以为可以再见的人因为被改变而消失了,当初执着的意义也跟着消失,表面装作若无其事,心痛却一层又一层反覆叠加,然後在安娜提出不再相见时到达临界点。

抛弃顽固的执念,带着吉赛儿回到家乡,只为了拾回那曾经放弃过的,并寻找两人能在一起的机会和可能。

所以不能让牠这麽走。

不能让牠跑到我不知道的地方。

不想让我一直跟在身边也没关系、整天任性发怒也无所谓,就是别让我找不到!

死亡的距离太远,我无能为力,可明明彼此都待在同一个天空底下、吸着同样的空气、却还是只能这样分开的话我受不了!

「吉赛儿!」呼喊间,已是几近狂燥的嘶吼。

追出庭院,放眼望去繁星满天,黑色稻穗鼓噪起伏,睡衣被夜晚的秋风吹得猎猎作响,翻飞的发丝不时搔划过额头,虫声依旧,却吟出暗哑嘲哳的怒音,卷起一缕狂乱。

年久失修的路灯没一盏亮,除了偶尔从黑云下探头的月光,周围是一望无际的黑,我迫切地想在黑得几近恐怖的世界,找回那一抹绚丽。

跨大步往前,在彩色完全逃离我视线范围之外,一把抓住!

手臂环绕的,是紧绷的腹部肌肉,吉赛儿被我拦腰抱住,几番激烈拉扯下,还是无法停止牠的去势,非常时刻用非常手段,用腿将牠绊倒,不由分说地扛起牠,当牠整个人伏上我肩膀时,纤美的嗓音头一次带着呜咽。

「——我厌烦了!」逃跑的鹦鹉使劲浑身力气呐喊,却虚弱到几不可闻:「我累了、厌烦了,已经够了,我不想再继续了!」

敏锐地察觉牠开始释放积压以久的情绪,当机立断抱紧牠颤抖的身体,尽量放柔语调诱导:「不想继续什麽?」

困难地喘几声,牠还在不停拉扯,试图从我身上下来,翅膀慌张地扑楞。

我心疼地看着几根脆弱的彩色羽毛翩飞,尽管它异常美丽。

「猜……猜你在想什麽,猜你想干什麽,猜你为什麽对我说那些话,猜你是不是喜欢我,是不是想养——」

「我喜欢你,也想养你。」即答。

吉赛儿动作一下子停顿,但很快又开始挣扎,还伴随着搥打:「说谎!我才……不上你的当!」

忍耐疼痛,我啼笑皆非,感慨自己信用之低:「你怎麽知道会上当?」

「呵……怎麽知道、我怎麽知道……」

颈窝感到湿润。

「人类都爱说谎,说一套做一套,什麽喜欢,都是骗人的,你根本什麽都不在乎!如果真的在乎,为什麽给我希望之後还一副轻描淡写的样子?如果真的喜欢,为什麽只是眉头皱皱就可以拱手让人?你当你是什麽?当我又是什麽?」

牠厉声喊:「在你光凭一句话就让我拒绝所有想领养我的人的时候,我就想摆脱你了!偏偏不死心地跟你住在一起,听你跟我说那麽多的『每天』,那麽多的『以後』——全都是废话!你从来就没想过和我在一起的未来!连抱我都一副不甘不愿活像我欠你的样子,王八蛋!」

「我才不跟你耗时间,我厌烦了!现在好了,我已经有主人,是我自己找的,我不需要你……!」

听着吉赛儿越来越激动的埋怨,我一边担心牠爆血管,一边想起牠过去也曾对我说过类似的话。

—『其实怎麽样都可以吧,嘴上说担心,却连我什麽时候回来都不关心,嘴上说不是我的饲主,却老干一些只有饲主才会干的事,真行哪你,你乾脆跟我说就算现在站在这里发火的人不是我,你也无所谓好了。』—

不得不说,吉赛儿真的很聪明。

除了奶奶和蓝尼,还没人能看出我其实经常觉得无所谓。

不同於韶昕的外冷内热、不同於阿庞的满腔热血、不同於钟医生是一碗永远温热的开水,一部分的我,其实是理智中带几分凉薄的性子。

与人为善,却不曾有超过限度的关心,给人选择,但对对方如何选择毫不在意,笑得再怎麽温和,也不过是客套,更多时候只是反射动作而已,就像一幅碎成上千片的画,真心与否的界线从来都是既清楚又模糊,没有稳定的时候。

好多人都问我怎麽想,我说,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怎麽想。

我能狠下心拒绝吉赛儿,也能因为对牠放手而伤心难过。

我能被牠可怜的模样打动,也能在不想知道牠心思的情况下选择忽视牠的所有。

到最後连我自己都分不清楚到底爱还是不爱。

如此矛盾的人是我,也不是我。

什麽事都在意,其实就是什麽都不在意。

伤害谁又被谁伤害,不过是生存过程中一点代价,其他都无所谓。

早在父母提着行李,背对我离开的时候,支配情感那部分的我就已经坏掉了。

蓝尼作为我仅存的心,这一生都在努力把那个我修补起来,到死之前也是。

可是零件坏掉的玩具修补起来可以,维持正常运作时却难免携上杂音。

为了不让人察觉我的毁坏,我学会伪装,在某些时刻表现出他们心目中该有的反应,藉此与外界维持毫无破绽的友好关系,就像父母明明对我已经没有爱,表面还能装出一副爱的样子,那过程真真假假,连我自己都分不清。

值得庆幸的是,情感伤残的我虽然缺点很多,却不代表别人不能需要我。

只听我的话、只看着我、只为我好,不过是以蓝尼为范本的基本条件,并非刻意严苛,而是除了蓝尼我实在想不出来还有谁能这般对我。

套用固定的情感付出模式,对我而言是比较好的,而且一旦不被需要,也能很快回收,太多意外说不准什麽时候让我吃不消,改变过於剧烈也很容易出状况。

当然这也牵扯到我一条绝对禁得起考验的原则。

付出多少,就得多少。钟医生他们对蓝尼好,我就对他们好,不管是谁,只要对我真心,就有资格要求我,我虽然很容易逼疯别人,却是个说到做到的人。

好比当年,我刚经历山难,还躺在床上养伤呢,就对明明和我一样遍体鳞伤,却坚持守在我身边的蓝尼问道:『你想要什麽?』

小小的蓝尼歪着脑袋,不太明白我在说什麽,只是嗑嗑巴巴地喊:『主人。』

——这个希望,一直到牠死後好久,我都不曾让牠失望过。

缓缓将不停挣扎兼大吼大叫直至浑身乏力的吉赛儿放下,捧住牠因缺氧而殷红的脸庞,凌乱的短发下,是一双迷茫泪湿的眼。

不得不说,美人哭起来就是好看,哭着瞪人更加好看,过了今晚,说不定再也看不到了,好可惜……但我一定一辈子记得牠为我狼狈哭起来的样子。

「吉赛儿你说得都对,我就是个没心没肺的人。」不理会瞬间皱紧的眉,我吻上牠委屈噘起的唇瓣:「可是你抱怨这麽多,就没想过把你对我的期望说出来吗?」

牠那因彼此靠太近而失焦的靛青色瞳孔闪过一抹疑惑,随即警戒地试图躲开,被我强制拉回。

「我喜欢你,会领养你,一直珍惜你。」我伸手抹去白皙脸庞上挂着凄惨的泪,再碰碰耳朵侧上方的小圆,想想,又补了一句:「你想要什麽,我都给你。」

我说得很诚恳,不像在说谎,事实上也没有说谎。

好一会儿,低头陷入无限揣测的鹦鹉才扬起头,道:「我不相信你。」

我也不恼,只温柔地笑笑:「那……你怎麽才肯相信?」

◆t◆◆

——冰冷的纤细指尖从睡衣领口处慢慢摸进来,贴上我胸膛的肌肤。

睁眼看那手指头动作,我有片刻晃神。

还是我的房间、还是粉色蚊帐、还是那盏旧灯泡,电风扇在一旁呼呼地使劲吹。

吉赛儿衣衫不整地骑在我身上,一双美目居高临下地望着我,高傲索取那所谓让牠相信的证明。

为此,我乖巧地横躺床榻,被丽人优美的阴影覆盖,嘴唇因牠一个劲儿地猛亲而饱受蹂躏,肿得很是精彩,这还不止,我让牠将我耳朵、脸颊、锁骨等地方一一亲个遍、浑身上下蹭个遍,情动之处配合地哼两声,一切好像都很顺利。

坏就坏在上回我们俩这个那个时,牠口中所说的紧张与害羞全都是认真的。

问我怎麽知道?

因为目前我和牠之间这不知该从何说起的亲热行为,刚刚好就存在一个相当严重的技术性问题。

之前那次我心神俱乱,没察觉出什麽,如今内心安定,在没任何抵触的情况下,吉赛儿在情事上的拙劣便结实地暴露出来,除了胡乱蹭就是胡乱摸加胡乱亲,忙活了半小时还没进入正题,偏偏牠还一副自信满满的样子。

因为实在太可爱,害得我对这似乎很重要的可怜前戏说不出半句抱怨,见牠忙得汗流浃背,不忍心之余好意出声提醒:「咳,那个,吉赛儿,我想你可以先把我的扣子解开,只脱你自己衣服的话,怕是做不了什麽……」而且可能反被我压倒。

牠面色一红,斥道:「闭嘴!不许动不许说话!」

「喔。」我很乖。

笑吟吟地看牠在我身上摸索,我摆出一副任君宰割的模样,先前的提醒起了作用,牠果真开始脱我衣服,不过大概连这种事都像遂了我心愿,牠脸色不是太好看。

上身慢慢裸露出来,在牠目不转睛地注视之下,我应该要害羞,於是看起来便真像害羞了。

想起上次没有太多时间仔细观察彼此的身体,我脸红红地轻声问:「喜欢吗?」

吉赛儿横我一眼,却出乎意料没责备我开口,只状似平淡地撇嘴:「唔,还可以。」

难得称赞啊,看来是喜欢了。

为维持牠的好心情,我安静下来,眯着眼享受牠那优雅中暗藏露骨的视线,抓准时机咽一口口水,於是颤动的喉结直至缓慢起伏的小腹便渐渐染上微妙的热度,情动间差点忘记要害羞,赶紧轻轻撇过头……想了想,再稍稍垂下眼帘。

花这麽大的功夫努力,骑在我腰上的那人却突然没动静了,不由得偷瞄,一瞄心里便乐开了小花,但嘴上还是尽责地嗫嚅:「你……不继续吗?」

我的长相不如韶昕和阿庞精致,顶多算得上端正,满溢读书人的书卷气,虽说气质好却也没别的长处,所以心里多多少少还是有点没底,也觉得吉赛儿会提出这种要求纯粹是为讨回上次失掉的面子。

所幸自小在乡间长大的健康体魄还是很有点料的,力气也比牠大上那麽一截,想着这时候肯定得收敛起这方面的条件,尽可能表现出对方希望的样子,想不到竟意外有效。

吉赛儿待我出声才意识到自己应该要开始吃我豆腐,有些恼羞成怒:「急什麽!你很饥渴吗?」

「没……」不敢说自己其实快睡着了,望着眼前越发红得滴血的美艳脸庞,我暗暗克制陡升的慾望,将主动权完全交给对方,随牠摆弄。

见我乖顺,牠总算铁下心胡乱摸起来,手法和隔衣服摸时几乎没两样,调情的招式显然很有限,虽然不是太糟,颇舒服,但抓到固定频率後便很难激动。

不想打击牠信心,我双目微闭,回想上次牠在昏黄光线下显得极度诱人的胴体。

尽管气氛很凝重,我也不太热心,彼此在有点兴奋又不太兴奋的情况下做,只有清冷两个字形容,然而仅仅是改变一个想法,原先尴尬至极的记忆竟神奇地活色生香起来。

我想起自己是怎麽慢慢褪去牠全身衣裳,探出舌尖挑逗牠口腔里的生涩,双手从牠细长匀称的小腿一路滑上牠膝盖,缓缓朝两侧打开,张出方便容纳的角度,大腿内侧柔嫩的肌肤泛着红,在我探身顶动的时候绷紧痉挛,身体蒸出热汗,明明很痛,却咬牙倔强着要我只管做……想着想着,呼吸不自觉急促起来。

我的反应令吉赛儿很高兴,牠傲慢地勾起一抹笑,开始剥我裤子,行动间甚至透出点悠闲,我配合抬腰,脑里却是想像牠内部怎麽湿热紧窒,禁不住低吟一声,下身在回忆中点点硬挺,连牠什麽时候把我的腿扒开都有些糊涂。

不过稍稍分神,忽然一阵钝痛袭来,我吓得瞠大眼睛,一口气哽着差点没背过去!

「嗯?怎麽进不去?」顶上传来吉赛儿疑惑的呢喃,说话间,那万恶的手指又使劲推前了一点。

难道……上回留给牠的其中一个印象,竟然是那里很好进去吗……

再怎麽着我好歹耐心润滑了啊……

顿时脸色青白,嘴角肌肉间歇性抽搐。

奋力压下想立即拉起裤子逃跑的求生慾望,将翻涌至头皮的疼痛压入瞳孔深处不表现出来,我松开眉头温颜道:「嗯……吉赛儿,你能不能稍微等一等?」

把我不规则抽气声当成舒服来理解的吉赛儿抬头迅速扫了我一眼,然後很有自信地继续研究:「为什麽?我不要。」

这下我不止苦笑,而是惨笑:「唔,呃,好,那,容我换个姿势,行吗?」

不等牠允许,我反身把脸埋进枕头里,自作孽、自作孽啊……

有了遮蔽物,我放肆地扭曲五官,忍受吉赛儿的探索,颤动的脊背绷得很紧,不时抽两下,牙关咬得实实地,一声都不敢出,只能喘,就怕痛苦的声音一传出去,牠就会停下来,想给的证明没给成,还不知道牠会怎麽想呢。

但或许就因为我闷不吭声,牠还是发现不对劲了。

「程晟威。」喘息间,我听见牠喊。

「嗯?」

「你是不是很难受?」

「怎麽会?」回首前用手臂抹去满额冰凉的汗,我投去一个安抚的眼神,笑道:「我觉得挺好。」

「……」

沉默半晌,牠猛然一个翻身,埋入另一边的棉被堆,动几下就把自己给藏严实了。

「吉赛儿?」努力撑起疼得还有些哆嗦的身子,我凑到牠身边,单手抚上那一块隆起,心里有点紧张,就怕自己又做了什麽不称牠心意的事:「怎麽啦?刚才不是还好好的吗?别不理人啊,我……」

不料话还没说完,吉赛儿呼拉一下又钻出来。

「你真当我是白痴啊!」牠瞪大一双美目,气呼呼地僵着脸怒吼:「看你!脸都白成这样了还挺好?真的挺好你还浑身发冷?你这人就知道说假话!做假都做成精了!理你干什麽?不做了!我该死的都没话跟你说!」

一番吼完又气呼呼地埋进去了,堂堂鹦鹉把自己弄得活像只地鼠。

在外头尴尬地拢了拢散乱的衣服,不由得发起呆来,呆着呆着,突然觉得特别开心,一开心就笑出来,我丢开衣服钻进被窝,使劲抱住里头正气得直磨牙的丽人,两个人一起埋在棉被堆里,一呼一吸间都是彼此的味道。

怀里的人虽然生气,却没有挣开我的意思,扭扭身子,手松松地拢上我的腰,脸颊贴进我颈窝,翅膀保护似的围了上来,恨不得圈成一个圆。

……我可以把这理解为,牠相信我的证明了吗?

我笑着亲吻牠侧边微秃的小块,希望那里的头发快些长回来,含糊间杂了一句:「你技术好差,我差点疼哭了。」

吉赛儿没说话,只重重地哼一声。

我笑着贴脸磨蹭:「不过技术是可以练的,失败一次没关系,你筷子不也学得很好吗?咱们俩多练练,练会就好了,这次我先来,应该会好些,虽然我经验也不多,但怎麽说我上次都和你做过一次,再说我国二那年有个要毕业的学姐,她……」

「学姐?」凌厉的视线刨过来。

惊觉自己说错话,却也来不及了。

「咳,这个,乡下嘛,娱乐比较少……」

「……」

明明是嘲讽的眼神却无端横出一抹扣人心弦的艳丽,我的心又开始痒起来,好想洗刷上回失败的表现啊!

观察吉赛儿的脸色,我小心翼翼地徵求同意:「这次我来吧,保证两个人都舒服。」

以牠把我剥得浑身光光却不给做很不人道为藉口磨唧半天,吉赛儿终於勉为其难地点头应允。

「不许弄痛我,弄痛我你就完了!」

对这凶神恶煞的警告,我投以意味深长的笑,答:「好。」

一声充满情慾的吟喘伴随紊乱的呼吸,自微张的唇溢出。

丽人漂亮的星眸半睁,纤细的眉毛苦闷拧起,玫瑰般殷红的脸颊浮着一层因快感渗出的汗,满布吻痕的优美脖子扯出温润的线条,颤动於每一次过深的探索。

艳丽短发因多次被人暧昧揉弄而显得凌乱不堪,身後绽放亮丽羽毛的翅膀同样凌乱蜷缩着,享受身体漾起阵阵直窜羽尾的酥麻。

吉赛儿的膝盖分跪我大腿两边,双手於胸前抱起,按住我在牠胸口处蠢动的头颅,上身下意识往前挺,嘴上却混乱得直喊:「别再、别再进去了……」

「怎麽能不进去?」我含糊地说:「进去才好,我们要多练习嘛。」

反覆用舌尖舔舐玩弄吉赛儿胸前的肿胀突起,得空轻咬两口,激得牠又是一阵颤抖,两根手指在湿滑的股间反覆进出,越埋越深,三不五时集中火力按压被我找到的敏感点,趁牠舒服得浑身轻颤发软之际,不顾抗议再伸入一指。

「啊……啊……你、你之前……不是这样——」牠眼眶泛红,再度因受骗而恼怒。

不过怒归怒,腰肢仍是配合我手指进出的频率上下摆动,在毛发间探头的分身高高昂起,不断渗出蜜液,液体流淌至下方双球,被我一掌抹开,做额外的润滑。

连着形状漂亮的雄性象徵,我像捧住心脏那样捧住两颗大小一致的小球,不住轻掐,吉赛儿便呜咽着话都说不出来了。

受到牠湿黏的喘息声撩拨,我感到异常舒适,整个人幸福起来,缓缓把三根手指抽出来,抱紧丽人弹动的嫩背,没入华丽的彩色羽毛下给予最大的支撑,肿胀分身就我俩相贴腹部上慢悠悠地相互摩擦,越擦越激烈,当我轻轻顶住亢奋抽搐的小球至会阴处时,吉赛儿终於忍不住哭出来,揽住我的脖子就是一记反击似的深吻,试图把情动的啜泣声埋葬在我嘴里。

我不禁面色一红,身体激起强烈反应,腰身一挺就滑进因不断挑逗而早已湿润微张的密穴。

「哈啊……嗯……」吉赛儿身子一震,破碎的泣吟出声,那夹杂叹息的纤细嗓音简直叫我疯狂。

牠浑身战栗不止、满脸是泪,湿润的靛青色瞳孔散发混杂不甘的无限媚态,相吻的舌尖先是抹过我唇瓣,让它们变得更肿,啄吻几下後用牙齿咬住,微微的铁锈味漫出,我却一点也不觉得痛,专注於谨小慎微的进犯。

逐渐容纳我的慾望,吉赛儿表情难免带上痛苦,别开脸埋入我肩膀。

我喘息着稍停,按耐住疯狂抽送的冲动,伸手搓揉夹在腹间那略略软下的硬挺,在牠耳边轻声问:「痛不痛?」

相较於上次那般强忍,吉赛儿此次快感明显高於痛苦,硬挺再度裹上一层湿液,牠主动沉下腰,用行动表示要我继续,还因为太过急躁弄疼自己,然後在我的安抚下辗转发出几声不稳的哼吟。

尽管经过耐心扩张,牠的内壁仍然有些紧,听着相连处发出细小的湿润声响,我缓慢地摇动,不做大动作,慢慢引导两人沈醉在爱慾当中,营造出海潮般悠然柔和的频率,不住寻找刺激牠的敏感点,所以尽管动作并不激烈,欢爱意味却是极浓。

「嗯……呼……嗯嗯……」吉赛儿从一开始的紧张,渐渐放松下来,大概是规律平缓的快感带来浓烈的安心感,牠频频发出愉悦叹息,翅膀不自觉张开将两人包围起来,隔出更为隐密的空间开始索吻,翻来覆去地交换津液,然後闭上眼睛,软软伏卧在我身上享受,唇角漾出浅浅笑容。

相贴的平坦胸膛不时磨蹭碾压彼此那两粒突起,两个人毫无缝隙地交缠在一起,湿暖汗水蒸腾出肌肤的绵密触感,有着难以言喻的亲密。

舔着对方泪湿的睫毛,我稍稍加快速度,语调相反地放得极柔:「吉赛儿,告诉我,哪里舒服。」

快感窜升,牠扭拧着战栗的身体,戒心顿失地诚实透露:「啊……嗯……里面……深一点……」

「这里?」我抬腰一撞。

「啊啊……啊嗯……再、再……」

「这里?」

「啊……那里……那、那里啊……啊啊……」

试探着选定一处画着圆蹭动,呻吟声立即带上难耐的哭腔,对自己慾望也相当诚实的吉赛儿被我弄得几近高潮,痉挛着伸手叠上我摩擦牠硬挺的手,随我一起上下套弄,猛烈地抽直背脊,将精液释放出来。

被牠抽搐痉挛的甜蜜内壁带动,我在牠的体内释放出慾望。

不住轻吻沉浸在高潮余韵的丽人脸颊,用手指将腹部释放出来的液体抹开,我暖声询问:「舒服吗?」

「……!」迷离的神智逐渐回笼,吉赛儿一个机灵,抬起头来。

动作间发觉我仍然在牠体内,大概没料到自己又变得这般狼狈,牠又恼又羞地狠瞪着我,模样漂亮到令我心荡神驰,忍不住在湿润处滑动一下,牠立即郁闷地发出喘息。

吉赛儿动情时的呻吟真是好听,像唱歌一样。

锁骨下ANGEL字样晃过眼前,我盯住它默默想,这不是为安娜,是为我刻的。

略略享受一下甜蜜的时间,稍事休息过後,我相当尽责地出声提醒:「好啦,休息够了吧。」

闻言,吉赛儿机警地感觉到什麽危险,微蹙起眉头。

我脸上挂着温和的笑,嘴里却说出下一刻就能让牠抓狂的话:「我觉得,吉赛儿身体敏感的地方太多了,我又这麽笨,一次怕是记不起来,为了磨练技术,我们再好好用功一次吧。」

果不其然,吉赛儿一口口水在我话音落下瞬间硬生生呛住,不可置信:「你、你说什……!」

「先说,这次会换个方式,可能会有点激烈。」不理会牠瞬间恐怖起来的表情,我睁着一双无辜乖顺的眼,微笑中依偎绵绵情意:「但我想你一定会喜欢的。」

不管什麽情况,吉赛儿向来宁可转移话题或闭口不谈,也不屑说谎。

而那来不及顾左右而言他的敏感点,简直是平白给我机会,我也很无奈啊……

瞬间倒抽好几口凉气,牠猛地想起身挣扎,无奈力气抗不过我,浑身酸软的牠勉强提着嗓子怒吼:「喂、你、等等……放开我!开什麽玩笑!我不——」

「——程晟威!」

埋头亲吻怀里总是怒气冲冲却美艳无双的鹦鹉,我突然间想起我和吉赛儿之间那为争夺谁先进浴室的传统游戏。

在两人一来一往互不相让的猜拳中,我向来只被允许出石头,在我愿意让步的时候当然是可行的,毕竟形式上的猜拳对我而言也够了。

只是……

凝视身下那再度迷离起来的美人,我觉得……是时候看着办了。

什麽时候吃亏都好,反正我都无所谓,但这次的亏太大,说什麽也是不能吃的。

在逐渐激烈起来的缠绵情事里,我默默下定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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