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之．happiness
1.
秋冬交界的时节，气候寒冷而乾燥，万物凋零的原野光秃秃的显得萧瑟，风吹过田埂，混杂着泥土味的气息冰冷的灌入鼻腔。
然而在温泉胜地巴斯，气候却摇身一变得温暖潮润，彷佛被季节的轮转所忘却，连树木都始终保持着苍翠茂密的姿态，团团簇拥住那修建得雅致精美的殿室。
这里是王家在巴斯的行宫。空置是常态，因此一般也只有不多的人驻守，进行日常的清扫和维护，然而今年却不同，尊贵的王後陛下在七岁的王子殿下的陪伴下来到这里疗养，所有人，不论是原本看管行宫的，还是跟随陛下而来的，都打点起精神，为两位尊贵的主人服务。
说起来，这位王後众所周知是男性，如何还会有子嗣呢？
坊间的猜测是，这位王子殿下八成是国王陛下的情妇所生，王後陛下是男性，不可能有所出，於是将私生子认养到膝下自然是两便的事情，毕竟，这位王子殿下的容貌跟国王陛下如出一辙，任谁也难以质疑他们之间的血缘联系，而王後陛下也对这位殿下十分慈爱，一直带在身边教养，显然是有感情的。
但实情……只有非常少数的人知晓，王子殿下确实就是王後陛下所出。
当时，Ichigo在知道自己居然被诊断出有孕的时候可是吓得不轻，联络了海中的父亲才知道，人鱼确实是在成年的时候固定了性别，但人鱼是适应性非常强的魔法生物，为了生命的延续和繁荣，即使是男性，如果伴侣是同性，他的身体也会发生奇妙的变化而暂时性地具备孕育後代的能力，要问为什麽之前，也就是跟Byakuya感情不谐却性事频繁的那一段时间没有发生这种事情，大概是忧愁的情绪并不利於受孕的缘故。
Ichigo惊愕过後就很快接受了现实──Byakuya是一介大国的王，自然背负着难以推脱的，培养更加优秀的继承人的责任，而原本这个问题确实困扰过两人，现在能够用不影响他们对彼此的忠贞的方式解决，不过是需要自己以男子自身孕育孩子而已，那个孩子还已经来到，多做纠结实在是没有必要也不明智的。
跟喜出望外却担忧着自己多想的Byakuya好好沟通了之後，两人就一齐期待着孩子的出生了，漫长的九个多月并不轻松，却也因为爱人间的相互理解和扶持终於顺利过去，当在地狱般的十二小时之後，那个酷似Byakuya的小小婴儿精力充沛地伸展手脚哇哇大哭的模样让Ichigo欣慰感动，顿觉所有的辛苦和痛楚都得到了报偿。
这个孩子样貌酷似Byakuya，只眼睛的颜色肖似Ichigo，宛如琥珀，渐渐从头都抬不起来的婴儿成长到牙牙学语的孩童，再到越来越聪明懂事的小小王子，每一步，都倾注了双亲无数的心血和爱，Ichigo当然对这个凝集着自己和Byakuya的血液以及爱的孩子抱有深厚的感情，岁月如流，即使国事繁忙，或有风波，三个人的家始终充满宁馨和幸福。
就在前年，以阿斯莱亚斯王储遇刺为导火索，大陆的局势开始不稳，去年，局势恶化，战火烧到了迪亚卡斯，疑心其中有教会的推手，Byakuya不得不告别Ichigo，亲身前往中立城市跟国王们会见商议，留下Ichigo镇守王都。
本来，拥有最精锐的王家骑士团的王都是绝不会出岔子的，但偏偏就出了岔子，王家骑士团的副团长被人蛊惑，叛乱并重伤了团长，王家骑士团因此分裂。
後来被称为长弓之夜的那个混乱的夜晚，充斥着血腥，混乱，死亡，以及刀剑的鸣响，而在这之中，要不是身为王後的Ichigo当机立断并且不畏艰险地带领选择忠诚的王家骑士站在了最前方，後果简直不堪设想，直到尘埃落定，一直身姿笔挺的王後殿下才支撑不住地倒下了，他的背上插着一根箭矢，而血液早已浸透了衣袍。
这一箭伤到了肺部，虽然经过治疗已然无碍，甚至疤痕也没留下，但到了秋季，Ichigo却开始咳嗽不止，令Byakuya担忧不已，医官们一致认为王都的气候不适合王後陛下的病情，建议他到温暖湿润的地方疗养，因此虽然不舍，Byakuya只能亲自送他到了巴斯，但纷繁的国事却不能拿到巴斯来处理（国王陛下大概非常想这麽做），国王陛下之後返回了王都，开始了一月一次的来回奔波。
“咳咳……咳咳咳……”
每日的清晨，都是从令人揪心的咳嗽声开始的。
小小的孩童，虽然才七岁，却已经拥有绝俗的姿容和尊贵的气派，只是在走近母後寝宫的时候，加快的脚步多少还是流露出他的急切。
“母後……还是咳得厉害麽？”
“Sakura，起得好早！”
坐在床头忍住咳嗽抬起头来的青年略嫌苍白的颊上凝出一团不自然的红晕，因为不适，比孩子色泽更为清浅的眸子蒙上了一层水色，朦胧中艳丽得令人眩晕，褪去了外人面前的庄重和气势，他对着心爱的孩子绽开了明媚如同向日葵盛放般的笑容，“没事……都习惯了……而且来到这里之後我觉得好多了。”
“母後……”
Sakura根本不相信母後的话，不希望他担心的母後肯定会往好里说，但是从前健康的时候，母後对自己笑起来都会舒展开眉心的，而现在，因为忍耐，双眉始终蹙紧的样子，真是让人难过。
那一箭，射在了母後的身上更射在了父王和他的心上──Sakura永远记得平定叛乱时温暖宁和的母後那时候宛如夜中流星一般的英姿，和凛然不可侵犯的眼神，保护了王都，保护着自己。
所以Sakura才不顾父王的反对坚持要跟着母後来到疗养地，顺带一群教师也兴师动众前来，不过其实教师们能得到温泉浴的机会倒是很高兴，唯一不高兴的，大概就是见不到母後还跟儿子吃醋的父王了吧。
“我没事……别皱眉，小小年纪就学你父王……”怜爱地将一脸纠结的小家夥搂到怀中，“是真的好得多了，就早起的时候才咳嗽，昨晚一夜都睡得很好。”
“真的？”
“嗯。”
“那就太好了……”爱操心的小孩子大大的吁了口气，露出明亮的笑容──用酷似他父亲面容绽开这麽纯真地欢喜着的笑脸，一般人总不免会受到些许惊吓，但在Ichigo眼里，总是可爱得想叫人搂进怀里好好疼爱！
“让你担心了。”
“母後，你要早点健康起来。”
“我一直都很健康……”揉着严肃的小东西的头发，Ichigo温柔地笑了起来，“马上要上战场也没问题。”
自己做了父母，才体会到父亲的不容易，他在自己身上倾注的爱意和用心，现在一一回想起来不由鼻酸，婚後每年一月的探亲实在是太短了，每次父亲都是依依不舍的……Karin成年後坚持选择了女性，说是不应该女性就不能继承王位，她想成为女性，也想成为王，父亲对此很是无奈，不过这几年Karin干得很是不错，上上下下都开始接受未来会有一个女王的现实。而Yuzu已经恋爱了，或许不久就会结婚了吧……希望能早早生个可爱的小外孙女儿，慰藉一下父王的寂寞也好。
小东西一脸认真，“等我长大，就有我来保护母後。”
“好，我等着Sakura来保护我。”Ichigo看着鱼贯而入的侍女们，“饿了麽？我先洗漱一下……等会一起吃早餐。”
“好！”
响亮应声的Sakura觉得这样的日子，如果不是母後病体未愈，简直是再好没有了，不用被严厉的父王检验功课，不用在亲近母後的时候被他用可怕的带着寒光眼光瞪，不用稍微玩一下就抓来训诫……总之，没有父王的日子是天堂！
母後有他陪伴就行了！绝不会感到寂寞的。
母子俩亲亲热热地吃过丰盛的早餐，然後Sakura去跟教师们学习，Ichigo则在茂密的林荫道上散了半个小时的步，就去泡温泉，然後进行雾化治疗，接下来是母子亲密的午餐时间，午餐之後小睡片刻，跟Sakura一起下午茶，听孩子快乐地絮叨他学到的东西和一些可爱的心事，这孩子虽然外貌肖似父亲，仪态举止也走父亲一路的风格，私下里性格却颇为活泼爱笑，很多孩子气的想法，Ichigo虽然知道作为王位继承人，日後他必然要褪去天真而接触到世界的残酷和黑暗，但无论如何，希望他能拥有一个快乐的童年。
“母後我们来下棋吧。”
“好啊！”
小东西欢欢喜喜叫人拿来了行军棋。
下了两盘之後，天色就黯淡下来，晚餐时间到了，共进晚餐之後，小东西又磨着Ichigo要听音乐，说起来，大概是Byakuya那边血脉比较浓，又或许是Ichigo毕竟变成了人类，人鱼血脉的影响比较淡了，这孩子并没有继承到歌唱的天赋，当然这也不重要，不过他特别喜欢Ichigo的歌声，有机会就要软磨硬缠。
Ichigo笑着答应了，拉着孩子的手到了钢琴房──这种乐器还是来到陆地上才见到的，而正式开始学习则是在婚後，但音乐的天赋使然，Ichigo轻易就学上了手，也没有花费太多时间和精力，却已经拥有了顶尖的技艺，更能融入感情而随心所欲地发挥，令人叹为观止。
一身宽松白衣，橘色长发如同瀑布般绚烂流垂而下，青年的气质比年少时更为沈静雍容而流溢出一份发自内心的甜美安详，他在孩子的注视中略略侧头给了他一个微笑，就微抬高双手，按下，顿时，一串清越音符在他指尖绽开，那音乐是有生命的，宛如阳光流泻，风儿轻抚，鲜花次第绚丽盛开，然後他轻轻启唇，一缕黄金般明亮而纯净的歌声盘旋而上，在那阳光和清风中，花中的精灵张开了透明的翼翅，翩然飞翔於芬芳的花丛之间。
Sakura听得如痴如醉。
走廊上，庭院中则聚集了一大堆侍从侍女，个个屏息静气陶醉不已，都是熟知这是音乐时间而准点过来偷听的──这麽难得的机会，错过了会遭天谴！
Byakuya一来就看到这麽一副场景，都被气乐了。
可怜他被政事缠得分身乏术，想见Ichigo一面都难，结果想听却听不到的，Ichigo世间无双的歌声居然被这麽多人分享？
都是那个小混蛋乾的好事！
Byakuya这一进来，偷听的人们顿时吓得魂飞魄散。
正要惶恐行礼，一国之主威严冰冷的眼神已经扫了过来，将血液都冻成了冰棱，那意思明白得很，要是出声惊动了王後陛下，就等着失业吧，於是没人敢出声，要叫出来的也被身边人狠狠捂住嘴巴，男人手一挥，一时间悄无声息地走了个乾净。
歌声结束了。
小混蛋浑然不觉外面的变化，还一径粘着母亲撒娇，“母後……真好听，好听得我都不知道怎麽形容了。”
“Sakura喜欢的话，我以後天天……咳咳、咳咳咳……”
“对不起母亲！我……都是我缠着你唱歌……很难受吗？”
“没事，肺不好反而要多锻炼锻炼……咳、唔……咳咳……才好。”
“母亲我帮你揉揉……”
“哎呀……很痒啦Sakura……”
“母亲舒服多了吧？”
“Sakura真是个体贴的好孩子！”
“嘻嘻……”某好孩子的尾巴顿时翘上了天。
不想再听他们两个母子情深，Byakuya轻咳一声，推门走了进去。
“Byakuya！”
“父王！”
两对相似的琥珀眸子惊讶地看了过来。
不同的是色泽更明艳的那一对惊中含着喜，而深一点的那对则很有点老鼠见了猫的意味。
“Byakuya你怎麽突然来了，都没谴人通知一声？”Ichigo怔了怔，拉起Sakura快步迎了上来，在孩子面前青年总是力求庄重，明明很想亲近却只是站近了，一双眼亮晶晶地盯着Byakuya直看，“Byakuya……”
“见过父王。”Sakura规规矩矩地问候行礼，肚子里却懊恼不已──糟了糟了，居然被被父王抓了个正着！
“Sakura，回房间去。”
Byakuya淡淡一声，小东西就噤若寒蝉，装出一副老实相，“我……我回房去了，父王母後晚安。”
可恶的父王……平时我可是都有母後的晚安吻的。
“Sakura晚安……早点睡。”
小东西拖拖拉拉地走了出去，门才被带上，男人就双臂一个用力，将青年揽入怀中，“肺不好反而要多锻炼锻炼？我记得医官叮嘱过你，那种发声方式不利恢复的吧？”
男人深黑如同黑曜石般的眼睛一旦蕴了责备就很可怕，Ichigo缩了缩脖子，“这不是不想让Sakura失望麽……就一首……”
“我一来就听到了一首，想必之前还有很多首吧？Ichigo你每天就是这麽疗养的？”Byakuya绝不承认是妒意发作才这麽不依不饶，他是担心Ichigo的健康！
“我……我已经好得多啦，每天都温泉浴和雾化治疗，吃的东西也完全按照食单上来……”
在男人的逼视下声音越来越小，外人面前雍容亲和的王後陛下这个时候就像个犯了错误的小孩子，委屈又老实的表情跟他儿子一模一样，“好啦……对不起啦，我不该不遵医嘱的。”
“唉……”无奈叹息，“早说了不要带那小子来的。你这麽惯着他……”
“因为Sakura太像Byakuya了。”
“嗯？”
“任性的方面，怕寂寞的方面……都很像，不过撒起娇来更加直率而已，Byakuya小时候是没有童年的吧……Sakura将来，也要走上跟Byakuya一样的道路，所以，我想尽量给他的童年增加些快乐……他学习很努力，对自己要求也很严格……”
“Ichigo！”男人动容地将面貌清扬一如少年时的爱人拥紧，“你啊……”
“Byakuya……”回抱住男人，Ichigo仰头吻了吻他的唇，“我很想你……你有黑眼圈！”
“想快点来见你。”男人扣住青年的後脑不让躲开，嘴唇相互挨擦着，要吻不吻的交融着令人心醉的气息，“担心没有我的Ichigo，白天有没有好好用餐，有没有认真治疗，夜晚……是不是睡得好……”
红着脸推了男人一下，“没有某人的骚扰，我睡得可好了……咳……嗯……”
忍耐着胸肺深处的刺痒，青年皱起了眉的模样带着份格外鲜明的纯净禁慾感，叫暌违了一个月之久的男人在心疼他的病痛之余，不由得下腹不受控制地蠢动起来。
“不舒服？不用忍着……喝点止咳剂？”
摇头，“只能暂时镇咳……越用力咳越难受。”
“可惜Gin·Ichimaru那边也没有好办法，虽然有药方，但跟神殿的圣水一样，都是通过透支生命力的方式来治疗，会减损寿命，只能慢慢疗养。”Byakuya心疼地顺着爱人的背，“都是我不好……没有保护好Ichigo……”
“怎麽能怪Byakuya…咳……咳咳……”
“别说话了……喝口茶……”
“嗯……”
安静了好一会儿，被男人抱着坐在腿上的Ichigo吁了口气，“没事了……Byakuya你刚到的？吃过了吗？”
“还没有……一到就来见你了。”
挪了挪身体，就感觉到有什麽坚硬的东西顶住了自己，稍一挪动之下就以鲜明的速度鼓胀了体积，Ichigo脸上不由一热，“那我叫人给你准备吃的……”
却被男人搂紧不让动弹，还用生了些茬子的下巴磨蹭着颈子，又刺又痒，“路上吃过些东西……事实上，我饿的不是肚子……”
脸上更烫了，“Byakuya！这个……嗯，你不要这麽……不洗个澡吗？”
“来到温泉圣地当然要享受一下……不过不忙……”男人将濡湿的嘴唇轻轻印在了Ichigo的颈子上，Ichigo不由得微微颤抖起来，为那嘴唇的热度，也为自己被轻易撩起的渴望，“Byakuya……”
“没办法，太想Ichigo了……这麽久没在一起了……”
迎着他羞窘的目光，男人坦然勾起了唇角，浅浅的微笑却性感得令人眩晕，“不过医官并没有禁止这方面的事情呢……Ichigo，很想你，想要你……”
变得深浓的眸子，暗色的，宛如蕴蓄着风暴的夜海，又宛如……要将意识都吞没进去的深渊……明明都结婚这麽久了，却还是不由得会为男人的渴求而心慌意乱，感觉到身体深处升起一抹燥热直蔓延到脸上，Ichigo垂下了眼帘截断了噬人的视线，“我……我中途咳嗽的话，不是会打搅兴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