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圣洁的冰兰,开遍了整个花园。娇小灵动,甚是惹人喜爱。赤乌原先是没有这种花的,後来因为太子妃的吩咐,才专门找了种子来,不过是短短几个月的时间,到也长的茂盛。
「咳咳咳……」嘶哑的咳嗽声打破了本该宁静的人间天堂。孱弱的身子半躺在贵妃榻上,面色惨白,随着咳嗽的动作颤抖着身子,如冷风中瑟瑟发抖的蝴蝶。
「您还是回去吧!天这麽冷,只会病上加病的!」早已成为太子妃的叶雅兰微微一笑,摆摆手,道:「我自己的身子,我自然明白。若是今年再不看看这些花儿,恐怕这辈子便再也见不到了。」她宁静的看着这片美景,眼光潋灩。
小北本是兵部侍郎褚谦雅家的奴婢,当时因为陛下的一道命令,太子妃成为了褚大人的养女,不久就嫁到了宫里,她也就当着陪嫁侍女来了这里的。太子妃本不是这样的,但是她知道其中原因。
五个多月前,太子妃突然倒下了,就是连太医也查不出是什麽毛病,总之情况不容乐观。太子殿下发疯了似的寻遍天下名医,最後也只是徒劳,他们让他及早准备後事。也是从那时候起,太子妃的性子是完全变了。
以前总是见她愁眉深锁,或者沉默着不搭理别人。一想到现在,小北哽咽了几下,偷偷洗了洗鼻涕,忍着心中的难过。
她突然觉得自己好像有些懂太子妃。她听说太子妃是别国的公主,现在远离故土,种的这些花不就是最好的证明麽?就像她离开了父母一样难过,也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再见到他们。
一抬眼,见远处太子正往花园中心来。低声对太子妃道:「太子妃殿下,太子殿下来了。」说罢便朝已经来到身前的太子福了福身子。
杨愫浮焦急紧紧将叶雅兰抱在怀里,深怕有半点闪失。他一听说她在花园里赏花,真是又急又气,若不是政务太多,被人缠地脱不开身,他早就飞奔过来了。
摸摸她的脸,再摸摸她的手,比这冷风还冰,怒道:「不是说了不让你出来了嘛!为什麽这麽不爱惜自己的身子!难道真的让我打你你才听话麽……」强忍着泪水,把叶雅兰抱得更紧,活生生地想把她溶进自己的身体里。
「别哭……」叶雅兰哄着杨愫浮,将脸埋得更深。这个十六岁不到的太子妃早已有与年龄不相符的沉稳,浮华一世,大喜大悲,或许方能铸就这般性格。
「你可是众人追捧的太子殿下呀,怎麽能为我这个小女子而落泪呢。你的泪,是为了苍生而流的。愫浮……我真的没事,只是想突然看看风景而已。在房间里闷的太久,就是没病也都生出病来了……你看看,我家乡的花,开的可好?」
杨愫浮抬头,入眼的就是一片惨白,和这凄凄惨惨的天气倒是有几分相似,他闷闷地说:「很好。」
拿过披风替她穿上,杨愫浮搂着叶雅兰在怀中,静静地享受着这片刻的宁静,没有喧嚣,亦没有浮躁。两人久久没有说话,直到叶雅兰开了口:「我听说,爹已经回宫了。」
杨愫浮一愣,才点点头道:「嗯,三个月前就回来了。」听说叶擎天是被人抱着回来了,父王立即就叫了御医。虽各种细节不明,可左右打听之下,太明白了大概。早在好几年前,他便隐隐猜到了他是什麽身份,对他的父王又是什麽意义。只是,如今他已娶了他的女儿,便已经没了当初能够坦然面对的勇气。
「你不去见见他麽?」杨愫浮小心翼翼地垂眼问道,他如今还深深记得那幕她被打趴在地上的情景,疼惜、心痛,他不明白作为一位父亲,怎麽会下得了狠手。他很庆幸,他有一位好父王。
叶雅兰本就惨白的脸更是白的无以复加:「我……如今我还有什麽理由去见他。最近,他还好麽?」杨愫浮点点头,除了在一些事情上,他的待遇自然不错。
见到了想要的回答,叶雅兰喜笑颜开道:「这就好。只要爹过的不错,我便没什麽遗憾了。」微微合上眼,嘴角淡然的笑容静静地像一朵绽放的冰兰。
「雅兰?雅兰?」连喊了两声,杨愫浮意识到事情不对,一转头就看到她闭着眼。心顷刻间就顿住,随之而来的恐惧铺天盖地的涌来,要将他淹没。「太医!快传太医!一群死奴才还愣着干什麽!」所有人都乱作了一团。
杨愫浮紧紧抱着叶雅兰小小的身子,生怕她从眼前烟消云散,不顾宫人的惊讶直直狂奔入寝宫:「我不是说了不要出来,你为什麽不听!为什麽不听!……雅兰——雅兰你要撑住——」这麽多年他得到了许多东西,可没有一次如这般不愿放手。难道是老天爷就看不惯别人幸福,一定要剥夺什麽麽!
轻轻地将她放在床上,赶忙盖上被子。紧握的四只手仿佛交融,十指缠绕,根根连心,谁都不愿放开谁。可命,岂能是说留就留的呢。
「雅兰,你一定要留下……我们还有将来,我们……我们还有孩子!你要替我生很多孩子……我们还要……」杨愫浮早已泣不成声,拼命忍耐的苦痛只能靠着撕咬着下嘴唇。她说他的泪是为苍生而流,可他不愿!他的泪,只为她一人而流便足矣。
年事已高的医官慌慌张张地赶来,都到了这种人命关天的时刻还兼顾什麽礼仪,直接摸上手腕,感受到几乎微不可触的脉搏,便匆匆从药箱里拿出瓷瓶,倒了两粒护心丸给叶雅兰吃下,半盏茶的功夫终於有了起色。
「如何!?」
「太子殿下,老臣还是那句话,请早作准备吧。」摇摇头,他在宫中多年,看过许多生离死别,纵使是能呼风唤雨的皇家,也终究逃不过这命定的一切。杨愫浮不可置信地跌坐在地上,半天没有声响。
「小臣先告退了。」留下了医士,医官便离开了。出了宫门,看到不远处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他走上前去,却见是个衣衫不整的高大男人,竟然在此处伸头探脑,喝道:「什麽人在此放肆!」
此人只是看了眼医官,就大步跑了。气得医官吹胡子瞪眼,自己真是越来越没地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