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所謂不知 — 所謂不知-14

正文 所謂不知 — 所謂不知-14

那日得闲,原因是楼书宁莫名地比平常早起了数个钟头,他觉得困意挥之不去,偏偏却睡不着,於是决定提早拉开店门。时间比往常都早,楼书宁想,看,才六点十五哪,那个傻子在美好的星期日早晨不与被窝温存,而会跑出来乱走?

楼书宁撑着头胡思乱想,手边刚泡好的茶飘出清雅香气与白雾,飘散在空荡的店里。

这时,一对客人走入,两个男人,他今日的第一组客人,在美好星期日早晨不与被窝温存的傻子。

男人拥有飞扬的眉眼,带笑的唇线,帅气不羁的脸庞,另一个则是个很漂亮的青年,尽管青年现下的脸色非常难看。

两人点了饮料,坐至角落的双人桌。

「干嘛?还不能释怀?不就是跟人分手,你这混世魔王什麽时候也变得不乾不脆?」眉眼飞扬的男人撇了下唇角,开口。

青年的脸色刹时由青转白再变红,竟是气愤得哭了出来,「你懂什麽?从来只有我甩人,没有我被甩!那个天杀的死人下次再让我见到不阉了他爷爷的名字就倒过来写!」

「反正就算现在不甩早晚还是会被甩,你不是不知道那家伙的性子,你这麽花,床伴炮友一卡车一卡车算,他今天没有甩掉你,只有可能因为明天就是世界末日……」

店内只有他们三人,谈话声清楚地传至楼书宁耳中,并不是他刻意去听,只是不见那两人压低音量,楼书宁想,既然他们不介意,那麽自己又何必听得心虚?

思及此,楼书宁也就听得大方。

片刻後他送上饮料,正欲转回柜台,玻璃推门的挂铃在这时叮当作响,赖天峖推门

走入,疑问道:「你失眠啊,怎麽今天这麽早开店?」

楼书宁横了对方一眼,「顶着黑眼圈的人少说两句,星期天一大早就出来乱跑,我看失眠的是你。」

「哼,综合蓝山。」赖天峖不悦地坐到柜台边。

「是、是。」楼书宁三两下将饮品推了出去,继续观察第一组客人。

只见那漂亮的青年泪声俱下,气得发抖,「我哪里对他不好?我哪里不够喜欢他?只要他愿意,我马上和他飞到国外结婚……」

突然,眉眼飞扬的男人神色一凛,表情绷得紧紧的,声音也严肃起来,「你妄想,要结婚也是跟我结婚,其他人你想都不要想……」

脸颊上一痛,楼书宁几乎是被用捏着脸的方法将头扳正,他对上赖天峖没什麽波动的视线。

赖天峖说:「不要看了,你们的情况完全不同。」

楼书宁拍开他的手,然後将咖啡放至赖天峖手边,「我不懂你的意思。」

赖天峖用眼神表达了自己的嘲讽,然後他拿起瓷杯,深深吸了口咖啡香气,「有时候我觉得,光是闻到咖啡香气就可以提神了。」

楼书宁微微一笑,「磨豆时的香气也很棒,磨豆时可以享受一次,冲时可以享受另一次,天峖,你应该买台磨豆机,上班族自己喝的话推荐手摇磨豆机,早上动一动加上咖啡香气,提神醒脑的速度更快喔。」

「阿宁,我问你一件事。」

「干嘛?」

「那天晚上你哭什麽?」见楼书宁闻言抿紧了唇没有回答,赖天峖意有所指地望他一眼,续道:「你打给我,只是哭,问题怎麽解决?」

「没有什麽问题,我只是……」楼书宁垂下眼,「我只是心情不好。」

「算了,就算你不说,我也知道事情八成和文哥有关。」赖天峖烦躁地说。

「无论和谁有关,都与你无关。」

「哼,我真不明白,你到底在怕什麽呢?你这麽不愿开口说出你的心意,是怕文哥从此不再搭理你?还是怕你们之间将会有一个消不去的芥蒂?阿宁,你比我更清楚文哥不是这种人,而你,为什麽要这样?」赖天峖想,他真的受不了楼书宁这种表情,「不乾不脆到底有什麽好处?还是你认为隐忍比较高尚?」赖天峖的语调又急又冷,视线直接,他的手指捏着瓷杯的握把,越发用力,他又问了一次,「楼书宁,你为什麽要这样?」这样的楼书宁他看了心烦,有时候他会想,乾脆由他告诉凤文歆,一了百了,省得楼书宁时不时挂上这种刺眼表情。

「没有什麽为什麽,既然没有意义,那何必多说?」

「说了可以死心,也可以更有决心,哪里没意义?」

「我明知道他会伤心,怎麽可能说。」

「楼书宁,」赖天峖剔起眉锋,口气十成十的不屑,「这种想法就像你们的关系一样不健康,文哥有这麽娇弱,娇弱到连点伤都碰不得?你怎麽不觉得这种自以为是的心态就是你们……」

「赖天峖!」楼书宁断然截去赖天峖的话头,「我没有必要听你说这些,我也不想谈。」

看着脸色像是只被踩痛尾巴的猫的楼书宁,赖天峖冷声一笑,「楼书宁,我困了,跟你商借一个地方睡觉。」

楼书宁脸色难看地把二楼钥匙丢给他,并且撇开视线。

而赖天峖接着问:「睡床可以吗?」

「……随便你。」

於是赖天峖旋身便上了二楼,并且丝毫没有客气地扑上楼书宁的床。也许是天气在变,也许是有什麽不知名力量(例如楼书宁常嚷嚷着进驻他家厨房的「那个」)的骚扰,他已经好一阵子睡得不安好了。

他将外衣挂到椅子上,人缩入被中,然後他发现楼书宁的卧房,其实并不像感觉起来那般安静,一楼店内的人声,厨房内偶然的碰撞声都隐隐约约随着地板墙壁传递,充斥在房内。

但奇怪的是,虽然这些声响干扰了睡眠,然而却助长了温暖的氛围。

赖天峖睡得迷迷糊糊,时梦时醒。

突然间,他听见一声大叫:「少侠!!」

赖天峖乍然抬眼,只见油灯草舍,自己竟是褐衣束冠,腰配长剑,正坐於案前挥毫。

桌面上,砚台边,一只啤酒罐子蹦跳蹦跳地吵闹:「少侠!少侠!您即将接任这一代的武林盟主,苦海苍生的希望就在你身上了呀少侠!不知您有什麽计画没有?」

「……没有。」他停手,拧起了眉。

是说武林盟主到底都要做些什麽鬼?

啤酒罐子似乎很受不了地倒了下去,一路滚至赖天峖手边,然後晃三圈跳起身,溅了赖天峖满袖口的酒渍,啤酒罐子鼓涨了两次,呼呼笑道:「少侠你又来了,不是说好要去挑了凤凰山那个魔教?」

赖天峖还来不及细想什麽是凤凰山的魔教,画面像电视剧切换镜头却讯号不良那样,突然间变成黑幕,黑幕中央以反白新细明体粗字铿铿然打着「自古多情种、谁笑痴迷者」。

黑幕一闪而逝,他带着啤酒罐子以绝顶轻功飞跃在草尖。

啤酒罐子的话语夹杂着风声呼啸,「少侠,一年内也只有这天是个机会,凤凰山那魔教里的魔头呀,每年的这个今天都会到孤身湖煮茶乘舟。少侠你知道吗?据说那个魔头将自己最深沉的思念连同半颗心沉进了孤身湖里的月色中,少侠少侠你好不好奇?人如果只剩半颗心要怎麽活?」

他想,啤酒罐子都能说话了,半颗心能活又怎样?

赖天峖嘘了声,抓着啤酒罐子闪身至树影之中。在他眼前的湖面上,出现一艘扁舟。

扁舟向湖心缓缓滑去,而他手按剑柄,心跳越来越急。

然後,他在一个自己也说不出为什麽是时候了的时间点上纵身而出,形如游龙,闪电般朝那魔头背心刺去。

小舟晃了两晃,那魔头回身,剑刃贴着魔头那张眼熟的脸侧划掠,而那张脸那麽寂寞。

「赖天峖。」魔头垂落眼,轻轻的,缓缓地唤。

这样的画面震撼了他,几乎使他呼吸困难。赖天峖猛然睁眼,视线恰恰对上正坐於床沿,低头摇他肩膀的楼书宁。楼书宁垂着的眉眼在昏暗视界中波光流转,逼得赖天峖心脏喀噔一声巨响。

他脑海里什麽都来不及想,心里震撼的余韵便趋使右手,让他一把掀翻了楼书宁。

惊呼与痛呼同时扬起,赖天峖看了看自己的手,又看了看楼书宁,然後哈哈哈地陪着笑。

而楼书宁按着自己被打痛的脸,双眼圆瞪,貌似就要扑上来咬人。

「这是一场意外,我很抱歉。」赖天峖非常严肃地重复了一次,「这真的是一场意外,真的。」他不应该看布袋戏的,这其中有一部分是楼书宁的错。

「赖天峖。」

「请说。」

「我为什麽要多事上来叫你这王八蛋吃饭?!」要不是见这小子一路睡过午饭即将错过晚餐,店里正忙,他才不要上来。

「因为你温柔善良是个大好人,还是敝公司企划部的国民偶像。而且我们是好友。」

楼书宁伸手用力捏了赖天峖的脸才觉得稍稍解气,然後他指着一旁的桌子,「你该吃点东西,食物我放那,先下去忙了。」

「阿宁,」赖天峖按上楼书宁肩膀,阻止友人离去的脚步,「早上,我讲那些话并无恶意,我只是……关心你。」

楼书宁叹了口气,「我没事,我的情绪我自己可以消化,没事的。谢谢你。」

可是、可是,孤身湖上扁舟里,楼书宁的表情那麽寂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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齁~赖天峖自己也没有换枕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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