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为那天就解决了，没想到还会困扰着你。」乐宇禾单手撑在桌上，托着腮看向我。
不发一语，我只是翻开笔记本又盖上，然後玩着自己的指甲，乐宇禾接着说：「看来你挺心神不宁。」
「我居然也会有这样的心情，很不可思议吧。」我失笑，会这样在意朋友间的情感，这还是第一次。
「毕竟还是人啊，这代表高岭之花也渐渐变得人性喽？」他还有空说笑。「好啦，讲实话，夏生也没什麽不好啊，又高又帅又聪明还很风趣，如果他真的喜欢你，又不是配不上你。」
「别开玩笑了。」我对他翻了个白眼，他这麽说一点帮助也没有。
「我现在是跟你讲真的啊，你忘了我们之间怎麽约定的？」他用食指与拇指拉着我的小指头摇晃，这什麽举动啊。
我些微叹口气，「只说实话。」
他露出满意的微笑，「如果先以夏生真的喜欢上你为前提，你真的宁愿不要知道？」
「因为很奇怪，我是说，明明一开始是朋友，最後若演变成其他关系，参杂了什麽进来，姑且不论结局如何，这段关系肯定再也回不去当初。」
「所以你宁愿不要知道吗？」乐宇禾依然玩着我的手指，「你指甲好小片。」
「才没有多小。」我没有抽回手，只是看着乐宇禾的脸，「你皮肤真好。」
「才没有多好。」他学我的语气。「不知道的确比较好处理，但不觉得其实这是种慢性伤害吗？」
我思忖了一下，并不是没想过这样的可能，但……「总比说出口破坏了友情好吧？」
「我明白你的意思啦，但不说真的比较好吗？」乐宇禾开始用食指和中指在我的五片指甲上走路。
「如果摆明知道没有这个可能，就别说。」我回答得斩钉截铁。
「但不说又怎麽知道没有可能？」乐宇禾好像对於压我指甲片这个游戏很有兴趣，手指每一步踩得更重了。
「比如对方有喜欢的人，或是有交往对象等等。」我啧了声，抽回我的手，而乐宇禾却忽然一把抓住。
「那如果对方既没交往对象，也没有喜欢的人，是不是就可以告白了呢？」他的褐色珠子再次抓紧我的视线，我一愣，过了半秒才反应过来。
「别抓语病。」然後我用力抽回手。
乐宇禾笑了笑，「我懂你的心情啦，我真的懂你不想要纯友谊被参染了什麽，但有时候感情很难控制，况且你还是高岭之花呢。」
「乐宇禾。」
「你先别那种表情，就这一点，我是站在夏生那边的。男生的确很笨很肤浅啊，漂亮女生的一个眼神一个动作，一个不小心的肢体接触或是洗发精的香味，就会心动啊，而根据不同的心动程度，就会演变成喜欢吧，这谁能控制啊！」乐宇禾耸肩。
「……连那个你也听到了？」那时候乐宇禾明明在河边，我们离了少说有十几公尺。
「就说是风把你们的声音……好啦，不跟你闹了，讲得那麽大声，我当然听得见。」
「那你的意思是说，我必须和你们保持距离？」最後这才是问题所在。
乐宇禾的手再次放到下巴下方，一脸认真想了老半天，好像是在思考又好像没有，「我该怎麽说呢？」
「实话。」
「我知道，但是什麽样程度的实话？」他扯开一个微笑。
我不知道实话还有分程度的，实话不就是实话吗？
「你知道『不说』严格说起来不是说谎，只是『不说』而已吗？」他的视线环绕讲台一圈後，又定回我身上。
「上次在空中花园你已经选择不说了。」还说什麽我总有一天会知道。
「哈哈，所以说，我要说出什麽样程度的实话，才不会伤害我们这段三人友情？」
「我不在乎自己跟夏生之间的友情被伤害到什麽程度，只要我们两个之间没有变质就好。」虽然很残忍，虽然我的确也想珍惜夏生这朵无刺的玫瑰，但若和乐宇禾相比起来，我更在乎乐宇禾。
他在听到我这番话後，脸上露出难以解读的神情，些微苦笑着，我正想开口，窗外的风再次刮进，我的头发又被吹散，像疯婆子般的我认真考虑要把长发剪掉。
乐宇禾起身，走到我的背後，帮我挡住风势，而属於他身上的一种特殊气味，不是洗发精也不是沐浴乳，是他独有的一种味道，像是禅香，一种会让人平静的香味。
他的手穿过我的发丝，温柔地将我的头发全数往後拢，当他的指尖抚过，轻碰触到我的耳稍时，居然有些微烫。
「我猜，你一定想说什麽『乾脆把头发剪掉好了，省得老是被吹乱打结』之类的，不过你只要像这样绑起来，不就会好很多了吗？」他的声音附在我的耳边。
「嗯。」露出的颈间有些冰凉，但我的耳朵却很烫。
乐宇禾坐回椅子上，「如果你不想夏生喜欢上你，就保持距离。这我那天也说过了。」
「嗯。」
「可是，夏生又没有喜欢你，你若先跟他保持距离，不就表示你自我意识过剩了吗？就像此地无银三百两一样，反而导致你们之间变得尴尬，到时候没有的东西都变成有了。」
「嗯。」
「其次，你现在不喜欢夏生，也不代表以後你不会喜欢上他，为什麽要把可能性都推远呢？」
「我不想要这样的可能性，难道就男女之间就没有单纯的友谊吗？」
此话一出，我和乐宇禾皆愣了几秒，却又一起笑了出来。
「我们之间不就建立在这样的基础上吗？不说谎话，且保持纯友谊。」他站起身背对着我，往後门走去，「你跟夏生，我是不知道有没有其他可能，但我跟你之间，保证会是你要的那种纯友谊。」
我看不见乐宇禾的表情，但他的声音和平时一样稀松平常，我却觉得有种说不出的怪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