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反骨小子女天師 | 血案卷 — 第一話  落煙染血

正文 反骨小子女天師 | 血案卷 — 第一話  落煙染血

方延寿落寞返回家中,无视家中奴仆整治好的一桌饭菜,郁郁寡欢走回房去。还没到房外,便听到一阵啼哭,他连忙冲进房里,奶娘抱着稚儿又急又哄,见到主人归来,忙道:「少爷,你总算回来了。小少爷哭闹了一整日,不论我怎麽哄也没用,我实在别无法子。」

「行了,将玉儿交给我吧。」方延寿接过孩子,那一张小脸蛋早哭得胀红,他似乎识得父亲,在父亲胸膛上呜呀几声,乖顺不闹。

「少爷,还是没有少奶奶的下落吗?今儿衙门的捕快来找过你,说是有少奶奶的消息……」

方延寿凄苦道:「我知道,方才我便是从衙门回来,幸而不是丹凰,要不我真是……」

奶娘叹了口气:「少爷,少奶奶她吉人自有天相,我相信一定能找着她。倒是少爷你几日都未曾吃好睡好,这样身子会受不了的,为了玉儿,你多少还是吃一点,我帮你熬点燕窝补补身子吧。」

「我没胃口,煮了也是浪费。你先出去吧,我哄完玉儿,待会就要睡了。」

奶娘也不再多说,她转身离去,临走将房门关上时,忍不住又瞧一眼他父子,方延寿抱着孩子,眼眶已是泛泪,只怕又是不成眠的夜晚。那孩子也是可怜,如此幼小却已失去娘亲,奶娘想着忍不住摇头叹息。

方延寿将孩子放在床上,孩子睡熟了,梦里不知梦到什麽,偶时格笑了一声,小小的手抓着方延寿的手指头,紧紧握着不放。方延寿越看心中越是酸苦,瞧那五官偏生长得像他娘亲,他摸摸孩子的双眉,滴滴泪水就快浸湿了被褥。

「玉儿,我这个做爹的没用,让你这麽小就失去娘。但是你放心,爹不会放弃,即便花上一辈子,我也一定会找回她。」方延寿亲着孩子的小手,悲从中来,频频啜泣。

方延寿见孩子睡熟,自己依然毫无睡意,他往椅上一坐,喝了几口茶,脑里尽是想着明日该上哪去找寻丹凰。他左思右想,丹凰曾去过的地方,他也找过了几遍,衙门也苦无丹凰的行踪,私下托人协寻也没消息,看来明日得再多找几人,不论要出多少银两,便是死也要见到人才甘愿。

他想了许久,不自觉困了,听到外头响起二更,才道已经这般晚了。方延寿正想走回床,忽然油灯忽明忽灭,一阵寒风冷飒飒吹来,顿时吹开了几扇窗。他一哆嗦,连忙走到窗前,将窗子牢牢关上。

一转身,门前似有人影,他睁大了眼,脱口喊道:「丹凰!」

「娘子,真的是你。」方延寿喜出望外,连忙奔向前去仔细瞧着眼前的人,登时泪如雨下,欣喜万分,紧紧抱住那人抽泣:「娘子,你到底上哪去了,你知不知道我急得发丝都快白了,我找你找了好久。」

「相公,对不起,我……」丹凰也是哭泣。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夫妇二人分别数日,方延寿怎麽也不肯再放开丹凰。

丹凰推开方延寿,怜惜地摸着他的脸,「你都瘦了。」

方延寿擦擦泪水:「不打紧,你能回来就好,倒是你整个人都瘦了一圈。这些日子你到底上哪去了,我担忧你出了意外,连衙门都报了案,以後你不要再单独出门,你想上哪去,我便跟着你。」

「相公,我们坐着说。」丹凰叹了一声,拉着方延寿坐下,「这些日子,我回家乡去了一趟。」

方延寿连忙打断:「你回家怎不早说,是不是怪我整日顾着生意?你下回跟我说一声,凤满楼可以交给夥计打理,我……」

丹凰阻止方延寿继续说下去,摇头道:「我没怪你,只不过正逢我父母忌日,所以想回去探视,这一待就多待了几日。」

方延寿一拍脑,自责道:「都怪我不好,忘了岳父母的忌辰,如果我早一点想起,就知道你定是返乡一趟,也不会担忧这些日子。我以後不会再忘了,每年一定陪你回去,只不过你家乡在哪,为什麽你从不跟我说?」

「我家乡偏僻,路程又远,不过是个小地方,说了你也不会知道的。」

方延寿想起与丹凰相亲那一日,媒婆只道这姑娘父母早死,变卖了家当来落烟镇投靠亲戚,但亲戚有意迁居,不便带上丹凰,於是托得媒婆替丹凰在此找个归宿。方延寿一见丹凰,心中便生情愫,毫不嫌弃她的身世,很快就订下亲事。

方延寿原想下聘,但丹凰开口婉拒,说道亲戚赶急早走,已人去楼空。方延寿也无细想,只道她一个姑娘已无亲人依靠,接回家中又会受人指点,於是让丹凰先在凤满楼住下。如此一来,既可就近照顾落得心安,二来也能规避左邻右舍口实,待迎亲那日一到,才大张旗鼓从凤满楼迎娶丹凰回家。

丹凰嫁了他後,事必躬亲,家事打理得有条不紊,深受一干下人敬爱。只是有时丹凰仍面露忧郁,神情落寞,方延寿多番细问,丹凰却顾左右而言他,将话头断了去。丹凰诞下一儿後,脸色愁苦更甚,笑容几乎难得一见。

「丹凰,有什麽事但说无妨,我们已为夫妻,即便是天塌了下来,也有为夫替你担着。」方延寿见丹凰柳眉深蹙,郁郁寡欢,成亲以来,从未见她开怀笑过几次,想来心中定是有极大的事烦扰。

丹凰鼻头一酸,眼泪快掉了下来:「相公,我不是不说,只是我、我……」

「怎麽哭了?别怕,你说给为夫知道,不管什麽事,我一定替你办妥。」

丹凰望着他的脸,不由得摀嘴痛哭,方延寿也急,抱着丹凰便道:「是不是想着你爹娘了?别哭,你不是孤单一人,我跟玉儿都会在你身边。」

「早知,我不该、不该嫁了你才是。」丹凰的泪水浸湿了方延寿的衣襟。

方延寿一听,惊道:「娘子,你怎说得这话,是不是为夫哪做得不妥?你说出来,我一定改。」

丹凰推开方延寿,细细的看着他的脸,哽咽道:「你很好,很好……」

「那怎说不该嫁了我?」

丹凰扭过头去,任凭泪水滴在地上:「我没想过你这样好,没想过自己会这般幸福,我一时感慨,不由得自伤身世。你本该有个美满良缘,若不是遇上了我,此後一生定会和乐幸福。」

方延寿微微一笑,擦乾了丹凰的泪珠,「傻瓜,为夫也是因为有了你才能过得如此幸福,你还为我生下一儿,若说美满良缘,指的正是咱们一家。」

丹凰忍不住搂紧了方延寿,想到自己身世凄苦,那泪水又扑簌簌地流下。方延寿好不容易等回娇妻,心中欣喜难平,好一会才道:「娘子,你离家这些时日,料想你没好好吃上一顿,瞧你脸颊都瘦了。我去吩咐下人,替你做些吃的来。」

「我没什麽胃口。」

方延寿笑道:「那为夫亲自替你煮碗粥,你陪陪玉儿,我去张罗一下。」

丹凰点点头,看着方延寿开心离去。

丹凰抱起熟睡的婴孩,百般爱恋地又亲又吻,将孩儿深深搂在怀里,嗅了嗅气味,泪珠又滴落如雨,对那孩子喃喃低语,诉尽母情,好一会才甘心将孩子放回床上。她躺下身来陪着孩子,即便孩子早已熟睡,她仍轻声哼着歌,当是伴孩子入眠。

方延寿不愿扰醒下人,独个儿在厨房张罗一切。他虽为凤满楼的当家掌柜,但也从祖上学得不少烹饪活儿,为的是留有退路,倘若守不住这偌大家业,至少往後还能自食其力,重头再来。

他来至厨房一角,吃力推开厚实木柜,从墙角抽出几块石砖,那里头深藏一坛,他将坛子取出舀出一小匙细粉,又将坛子妥善收回。这坛子只有方延寿一人得知藏於何处,也是怕下人们知悉,随意盗取。

这细粉是熬煮凤仙羹的配料,从第一代先祖传下至今,也是商敌始终无法揣摩而出的味道。每日一早,方延寿便会带着盛了五分满细粉的碗盅,亲自去凤满楼调味熬煮汤头,待入味之後才交由厨子接手。方延寿从不假手他人,一点细末也不会残留,用完便即洗净,这等细心为的就是凤满楼的招牌。

那配料传至现今仅剩三成不到,终有用尽的一天。方延寿从父亲口中得知,那配料极难取撷,便是上哪取得,父亲也是毫无所知,只道祖辈对此事三缄其口,待那配料用尽,凤仙羹将成绝响。为怕那日来到,凤满楼不断推陈出新菜色,盼能接替招牌,只是菜色虽好,美味始终不及凤仙羹。

方延寿细心熬煮汤头,私毫不敢分心,他此刻欣喜难平,怎麽也得为娘子烹煮佳肴。若论佳肴,除了凤仙羹哪有何味可比。自丹凰嫁入家门,还未嚐过一口凤仙羹,回回只道那是上好难得的菜色,怎能让自家人随意使用,总是婉拒方延寿为她熬煮。

方延寿将羹盛进碗里,吹凉羹的熟烫,才捧着碗小心翼翼走回房。他打开门,房里早无人影,他唤了几声,心头噗通直跳,几扇窗子又敞了开,阵阵冷风迎面吹来。方延寿心道有异,急忙将碗搁在桌上,正想出门找寻,余光一见床沿滴血频落,他大吃一惊,连忙奔向前去,这一见,吓得他目瞪口呆。

「不……玉儿!」那孩子除了身躯,头颅已遭人撕去,不知落至何方。方延寿连连大喊,心如刀割,泪已狂涌。

方延寿口齿打颤,身子几近就快站不住,他亲眼得见亲儿凄惨死状,当下快要发狂。忽地想起丹凰无故消失,心中又是一痛,深怕她也惨遭辣手,连忙转身追寻。只是他心痛难抑,一路跑着连连摔跤,左扑右跌,好不容易奔到宅外,根本见不到半点人影。

「丹凰!丹凰……」

声声嘶吼扰醒了下人,众人循声追出门外,却见方延寿一人伏地痛哭,深宵长夜里看来更感凄凉。

方延寿关入了大牢。

这事儿震惊了落烟镇,衙门苦寻证据未果,无人能替方延寿证明丹凰那晚曾经返回家中,整座大宅也无遭人窜入的蛛丝马迹,更不能说明方延寿的孩子遭外人杀害。最终县老爷作判方延寿思妻成狂,神智已失,进而对亲儿杀手,於是关禁方延寿,待公文一到,便行审决。

吴开来听闻噩讯,连忙打好关系入牢中一探,盼能替方延寿脱罪。但方延寿痛失亲儿,妻子也下落不明,整个人突遭事件,一时无法接受,心智竟大幅转变,疯癫入病。

吴开来眼见方延寿疯病入心、喃喃自语,心中更是伤痛,他唤了几声,方延寿依旧不闻不理,自顾自地又笑又哭。吴开来只得劝慰几句,求他振作心情,这才落寞而回。

凤满楼遭封停业。

凤仙羹竟成绝响,人人途经凤满楼,心中皆是叹息,方家乃是行善之家,如今却有这般下场,个个大怨老天爷不公。凤满楼曾经门庭若市,现今已是大门深锁,落烟镇上更平添一股惆怅阴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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