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繁华盛开/第33节
「这个笨贼,他还在支票上背书。这小子也太贪,一口气开了五十七万向车行买部小跑车,我们早知道他涉嫌,但一直等到今天是想一并抓到其他共犯。贾先生,打扰了!」警察说完头也不回的带着小陈走了。
贾天佑叹了口气,自从来到圣玛利,贾天佑处理过非法外劳,现在又碰到刑事窃案。
还好眷村成长的经验,让他比一般人要早熟。他想起了老家,想起贾鹏飞。
星期假日贾天佑将贾永安送回贾鹏飞那里和爷爷做伴。老人家心里高兴得很。
「小佑,媳妇平常带孩子很辛苦,你带她上街逛逛,小安就交给我了!」
贾鹏飞拉着嗓门对贾天佑说。
两人到了街上,贾天佑提议去看电影,自从结婚前看过一部杨惠珊演的《我这样过了一生》以後,因为陈美琪怀孕,两个人就再也没有进过电影院了。
贾天佑知道陈美琪爱看文艺片,提议去看周润发和锺楚红合演的《秋天的童话》,陈美琪体贴丈夫平常工作忙碌辛苦,想让他轻松一下,不用再看苦涩的感情戏,就建议贾天佑看古装传奇的《倩女幽魂》。
贾天佑心里很感激又很开心,这部改编自聊斋的电影早就听朋友说过如何好看,贾天佑一直想看但始终没来看,一方面他觉得陈美琪带孩子不方便进戏院,另一方面陈美琪对古装戏也不感兴趣,但他不能抛下陈美琪自己一个人来看。
这不是一个丈夫可以做的事,贾天佑认为既然结了婚,夫妻就是同进退,不能独乐乐。
「王祖贤演的聂小倩,把女鬼演得美极了!」散场後贾天佑满意的说。
「那道士也演得不错啊」陈美琪附和着说,丈夫高兴,她也跟着高兴。
「对,我最喜欢他唱的天道地道,什麽都是胡说八道,只有我自求我道,这句话太合我心了」
贾天佑一直以来,都觉得自己是自求我道,有人说他是孤芳自赏,但他心里知道,自己是拣尽寒枝不肯栖,有一定的原则。
大丈夫本就应当有所为,有所不为。
缺月挂疏桐,漏断人初静。谁见幽人独往来,缥缈孤鸿影。
惊起却回头,有恨无人省。拣尽寒枝不肯栖,寂寞沙洲冷。
-----苏东坡《卜算子》
他和陈美琪说,不必耽心他在台北花花世界交际应酬,他自有原则,绝不会对不起她的。
他曾经和厂商去过台北赫赫有名的五月花大酒家,那是因为圣玛利给了厂家一张百万计的原物料大单,对方坚持要招待他和贾天平。
一群人一进门,那厂家就招来服务生换了一大叠百元大钞,只要有人进包厢,无论送毛巾的小弟或跑抬子的小姐都颁奖给小费,上万的小费不一会儿就见底了,换来的不过是声声撒娇的谄媚。
即便如此,贾天佑还能保持清醒,没有迷失自己。
由於今年的新设计在美国市场大受欢迎,订单爆增,贾天佑回家的时间越来越晚。贾天平看在眼里,觉得过意不去。
「副总,厂里还有个空房,是我和马小姐没买房子前住的,如果你觉得可以,让工人打扫一下把家人接来一起住吧,免得两地奔波。」
有一天贾天平向贾天佑建议说。
贾天佑没有马上答应,他必须尊重陈美琪的想法,没想到陈美琪很快就答应了。
陈美琪是个旧式的女人,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丈夫就是她的天。
贾天佑曾告诉她,贾天平答应每年给他7%的红利,公司一年如果赚100万,贾天佑就有七万。
陈美琪知道贾天佑如此努力以赴,就是希望多赚些钱。
贾天佑说过要买条像样的纯金项链给她,以弥补结婚时的穷酸。陈美琪并不是贪图这个,以她的姿色,她可以轻松做药厂的董娘,对方追求她已经好多年,她也是拣尽寒枝不肯栖,直到遇见贾天佑。
她不懂贾天佑的文学,但是她可以感觉这个男人是很有肩膀很有担当,可以托付一生的。她的许多同学都早婚,也嫁得不错,但最终不是离婚收场,就是相敬如冰,各过各的。
陈美琪收拾了简单的行李,然後在观音像前焚香祝祷了一阵,带着贾永安和贾天佑一起去了新竹。
厂内的住处工人已然打扫乾净,陈美琪的到来让厂内许多人好奇,纷纷前来致意。
众人走後,陈美琪取出带来的床单,仔细的舖设好,就抱着贾永安坐在窗前,贾天佑已到办公室去忙了。
陈美琪愿意搬来住,贾天佑心里是感激的,他感谢陈美琪不像其他女人,背着忙碌的丈夫去打麻将跳舞,或和姊妹淘三五成群做指甲喝下午茶。
陈美琪会弄些小点心或补品等丈夫回来,让忙碌一天的贾天佑感到窝心
「老公,可不可以带我去买些材料,我想自己做些蛋黄酥请大家吃!」
中秋节的前一个星期日,陈美琪忽然开口要贾天佑带她上街买东西。
「小安就够你忙的,别再忙了,而且厂家送来的中秋礼盒都吃不完了」贾天佑笑着说。
「下星期有厂家请客,今年我们给他们很多订单,他们要在酒楼请秋节宴,请我和夫人一定要赏光!」
贾天佑说完,陈美琪俏脸微红,她有生以来还是第一次被人称为夫人。
中秋节的晚宴上,厂家还真的人人过来向陈美琪敬酒,夫人长夫人短的献殷勤,让陈美琪好不习惯。
回到厂里,陈美琪冲了杯热茶给贾天佑。
「这些人真热情,还有点不习惯哩!」陈美琪开口说。
「美琪,别以为这些人真对你好,他们是看在那些订单的份上。
你忘了去年中秋节,竹千代的那些厂家除了做胶带的小李,其余一个都不见踪影,因为我已离开竹千代,他们就不必辛苦地再爬五楼送礼了。」
贾天佑边喝茶边说,多年的商场打滚,已让他彻底看透人情冷暖。
其实,早在他和那些日本同事在北投厮混时,就已经见识了所谓的虚情假意。
陈美琪点点头,她还记得,去年中秋节,除了那个看起来憨厚的李先生来送礼外,真的没有别人,连他们的介绍人那个广告代理都不见了。
但今晚陈美琪还是高兴的,高兴的并非别人叫她夫人,而是贾天佑愿意带她出来见人,她知道许多男人不喜欢带老婆参加酒会。
她听那个早她五年结婚的同学谢雪茵说,男人饭局後多半还有娱兴节目,带老婆会不方便的。
陈美琪高兴,但有个人却不高兴,贾鹏飞因为中秋节没看到小安,心理老大不舒服。
贾天佑知道父亲想念孙子,但秋节後更忙,因为要赶圣诞节的货,正想忙完这星期,再带一家人回老家,却传来贾鹏飞到台北荣总住院的消息。
由於贾天佑住得远,贾鹏飞的事都是交由在台北的贾天华打理。
趁着星期日假期,贾天佑带着陈美琪和小安一起上台北荣总。
荣总是皇亲国戚,达官显要常出没的太医院,所以总是摩肩擦踵,人潮汹涌。
贾天佑牵着陈美琪和贾永安走在医院的走廊里,忽然,他再也不怕遇到施慧敏了。
躺在病床上的贾鹏飞看到贾永安来到,高兴地坐起病奄奄的身子要抱小安。
陈美琪为难地看着丈夫,贾天佑一把抱起贾永安,放到老人家手上。
贾天佑心里是感伤的,因为不知道贾鹏飞是否还有机会,能健康的走出医院抱孙子。
如果这是最後一次,哪怕小安因此生病也无所谓,贾天佑知道小安是因为贾鹏飞才来到这个世上的。
贾鹏飞高兴地摸着小安的头,叽哩瓜啦地和他说上一大串话。
贾天佑趁着爷孙俩忙着,悄悄将贾天华拉到门外,塞了一些钱给他。
贾天佑知道哥哥这几年有些落魄,贸易生意没起色,转行的保险经纪人工作也并不顺遂,要养三个孩子,还要照顾贾鹏飞,结婚前在高级社区的豪气已被生活压力消磨殆尽,贾天华看着弟弟,默默将钱收进口袋里。
贾鹏飞在鬼门关前走了一圈,还是出院了。为了回诊方便,暂时住在贾天华家。
原以为一切已风平浪静,没想到还是平地起了风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