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还没去问小林子时，翠竹已经自动出现了，在隔日。
那天我从外头打扫回来一踏入屋子就闻到四溢的茶香扑鼻而来，一眼就看到站在桌沿沏茶的翠竹。她很专心的拿着绿色釉彩的陶壶，从罐子里面弄出少许的莲子放入陶壶里面再加上热水，盖上同色的盖子之後才抬眼看向我的方向。
原本我以为她至少会有什麽惊慌的表情出现的，可是没有。
她看到我之後是惊讶惊喜和一丝的不确定，和我对看好半晌她才捂住唇朝我奔来就是一个拥抱。
「姑娘、姑娘……」她抱着我不停的喊着，像是由衷的欣喜。我垂眼落在她的发梢不由得心一软，什麽打算质问的话都自动的烟消云散了。
毕竟，还是相处了五年有余啊。
「好了好了，」我伸手拍拍她的背替她顺气，对上她抬起的黑眸笑着问，「你这几天去哪里了？」我替她整理好散乱的发，无心之问霸了。
翠竹的瞳孔很明显的紧缩了一下，低下头不再让我瞧见她的表情，听到她低低的说：「奴婢这几天都在四爷那儿。」她还是维持着靠在我胸前的姿势，可说出来的话却怎样的不对劲。
我笑了起来，「是吗？」
这几天啊……或许翠竹说这些话之前还是要打听一下，我这几日都在哪里呢。我黯下眼神，嘴角还是含着笑。
尽管我不明白翠竹为何要骗我，可是都这样子了我还是打算要相信这个美人儿，不为了什麽光是五年的时光就让我狠不下心。
照这个样子翠竹十之八九是去了老九那边，或许、是讨论日後要怎麽对付我呢？想来我面子也挺大的，还要劳烦九爷亲自出动才有拜法摆平了，更何况这次飞雪阁虽然烧了，可我却没事呢。我手下顺着翠竹垂落的发丝，脑中如此想着。
想着想着，我又是扯唇自嘲的笑了起来。
待在这清宫时间说长也不长，我居然也沾染上了心计的深沉啊。
「姑娘。」翠竹轻轻的推开我，声音如水一样的温和，黑色的眸子波光粼粼照漾出我面无表情的脸。她也没有在意我刚刚莫名的笑容，只是转身走向桌沿，用纤纤素手捧起陶壶斟了一杯才缓缓走向我，「喝杯奴婢刚刚泡的莲子花茶安安神吧。」她说着，用手安稳捧着的茶杯还真的飘来了莲子的香气。
「那我就不客气了。」我说着，接过她手上的茶，一杯一杯的下肚，直到茶壶都被我给喝空了翠竹才藉着说要再去拿些花茶的理由告退了。
我笑着目送她离去的浅粉色背影，直到看不太清楚才慢慢的收起笑容，看着那摇窕离去的身影突然没了悲喜。
※
康熙五十一年，十二月。
又是一个寒冷的冬日袭来，康熙爷已经慢慢放了兵权在十四手上，那麽距离他正式被任命为巡抚将军也只是早晚的事情了。将手拱成杯状，我不住的朝冰透的手心哈着气。
算起来十四今年也不过二十四岁。那我们那个年代的二十四岁在干麻？似乎也是在社会上打拼了，可这个时代、二十四岁的十四已经是一个主管阶级的角色了。
明明还只是一个少年而已啊。我轻轻的叹息着，故而没有发现有人站在我的身後，等到我发现已经来不及了。
「喂。」那人的声音轻轻的，带着三分调侃、三分似笑非笑和四分的恶劣，我被吓到的同时也马上就反应过来会是谁有这样的劣根性子。
「八爷。」我转过身子看着笑得一脸得逞的老八，抚着自己的左心口处好像这样就可以抚平刚刚被吓一跳的心跳似的。
「想什麽想的那麽专心呢？」老八很随意的双手抱胸站着三七步，连披风也没有穿好露出了一边的肩膀，红色的狐裘对上闪烁的琥珀流光，笑意吟吟瞅着我的那个模样……还真的有说不上的风情万种。
「忘了。」自从和老八熟了之後，我讲话也越来越没大没小了，尤其老八又说他不喜欢我同他行礼之後，这只妖孽的狐狸倒是在我心上添上了几分好感。
「居然忘了。」他低低的笑了，「对了。」他朝我招招手，笑得很不怀好意似的，凤眼勾起弧度，笑得像狐狸那样的狡诈，「哪，你知道十四弟最近在干麻吗？」
我站在他前面五步之遥，望入他的眼睛内不由得一怔，「不知道。」我很诚实的说着，换来的是老八的叹气摇头，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
「你啊、再这样十四弟也是会累的啊。」老八说得很高深莫测，身上的紫色袍子和红色狐裘对上地上的遍地白雪怎麽比怎麽的突兀。对比出的反差就是老八真是鲜艳的人啊。
我笑了起来，却不能确定是因为我的想法还是因为老八的话。为什麽而笑呢？我也不明白。
「莫怪十四弟要叫你傻瓜，连我也觉得你没救了。」老八嘴上啧啧有声，看向我的眼光温和得就跟看待小孩子玩闹那样的好笑。「十四弟已经在遣散妻妾了。」他如是说，投下一颗的震撼弹打在我的头上，让我的头脑轰垄作响，好一下不能反应过来。
「遣散、妻妾？」我不确定的重复。
「是啊，」老八点点头，笑得很恶劣，「虽然福晋暂时是动不了，可那什麽通房丫头、妾什麽的还是有余力可以搬移的。」
「……告诉我这些做什麽呢？」垂下眼睑，我这样问着老八。我才不相信老八只是特地来调侃我的，遣散妻妾这件事对於他们政治联姻的阿哥来说绝对不是小事。
老八怎麽说可是站在十四那边的，不可能允许十四这样乱来。
「果然是个聪明的姑娘啊。」老八轻快的说，「我阻止他了。」
本来就不能让他乱来。我在心中这样回答他，表面上还是不动声色的等着老八的下文。
「趁他还没下定决心之前，看你是要阻止他还是要离开他。」老八笑着这样说，狭长的狐狸眼反射出我的怔然，笑得好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