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三这段时光，因为永远念不完的书，让我们彻底体会到光阴的飞逝。在我上次和叶昕讲的那番话以後，他们也渐渐认同我的话，他们知道他们不是我，这样的决定只有我有权利做。
考完第二次模拟考的这天，如同以往大考完的日子提早放学，我们三人走在河堤上，天空铺满深浓浅淡的灰白色云絮，没有夕阳斜照，感觉就是不太一样。
少了一个人的四人行变成三人行，我们三个都怪尴尬的。也许他们不想提起有关严予的话题，怕触到我的伤心事，才一直沉默着没有开口。
因为只有我们高三提早放学，因此河堤上的人不多，走到一处附近都没有人的地方，陈皓光突然递给我一堆石头。
我脸上打了问号，不明白他的用意。
「你应该有很多想发泄的吧？反正这里也没什麽人，我们把他好好骂一顿。」说完，他立刻扔了一颗石子到水里，溅起白色的水花。我这时才发现他和叶昕手上都各拿着一堆石头。
「ＸＸＸＸ！说也没说就走了，这样算什麽啊，兄弟不说，好朋友不说，女朋友也不说，我们算什麽东西啊！难道你解释完再离开，我们不会等你吗？」陈皓光边骂边用力将石子扔进河水里，浪花一次溅的比一次高，我第一次看见他这麽生气。
他把手中的石头都扔完後，退到後面去，跟叶昕说：「换你了。」
「Ｘ！我把小凛交给你，你这是什麽意思？你为什麽一声不响的就跑了，跑到哪里也没人知道！你要不是有充分的理由，不要妄想我会原谅你，而且如果你的理由不够有力，你就最好给我滚到天边去不准回来！」叶昕也像陈皓光一样破口大骂，同样是我鲜少见过的场景。
丢完之後她走到後面，对我说：「小凛，换你了，把你想说的都说出来吧。」
我望着眼前的河川，右手抓了颗石头，奋力往水中一砸。石头的入水声清脆响亮，水花又溅了挺高。
「为什麽不先告诉我？你说你不知道该怎麽说，好歹也通知我们你会离开，你什麽线索都没留给我们，我去哪里找你？这个世界多大，我怎麽找起？在学校我总是告诉大家我知道你为何离开，这句谎言我告诉了多少人，却怎麽讲也没办法多骗过自己一些。我也想知道你为什麽走，走去了哪里，我也想知道啊……」眼角一酸，我眨了眨眼，感觉眼前的景象都朦胧了，「你要我做到的事，我会做到。你叫我打开心胸与人相处，我就这麽做。你叫我记住你喜欢我，我就记住。照片我会留着，以後我们就拿来相认。然後……」说到这里，语音早已哽咽，我却还是继续说：「记得你答应过我，我不管到了哪哩，你都要找到我吗？我就在这里，我等你回来，你快点回来……」手心早就空了，我望着再度平静的水面，最後那句想念，我没说出口。
因为我知道说出来，眼泪就再也止不住了。
地狱般的日子快速发展到了学测前夕，然後学测考完，学测放榜，有人开始准备备审资料，有人准备指考。再过一段时间，有人上了大学，开始请假请到毕业典礼，剩下的人继续准备指考。
我和叶昕属於上了大学直接请假请到毕业的类型，陈皓光则事对自己的学测成绩不满意，放榜後就已经在准备七月份的指定科考试。为了让他专心念书，这段期间我们不太常约他，但是常常带点东西去学校给他补体力，偶尔他念书告一段落就带他出来放放风，免得他每天坐在位子上念书长了痔疮就不好了。
变成三人行的我们，其实也可以过得很好，我知道他们跟我一样很想念严予，不过有些事情，说与不说都是伤口，我们於是选择沉默。
那些宛如复制贴上的时日，老实说我已经要想不起曾经我们的样子了。偶尔我们三人一起到河堤边散步吹风，望着天边，我想不起当时的我和严予会聊什麽天，会有什麽打闹的举动。才不到一年的时间，我就已经被迫习惯身旁少了一个人的空虚，然後慢慢的，好像本来就应该如此。他的身影，我是真的想不起来了。
或者，是脑袋还记着，心却不愿忆起来。
长长的假日，每天不是我到她家去陪她，就是她来我家陪我，她说反正我们两个都是自己在家，不如两个人一起比较有伴。
叶昕是韩剧跟漫画迷，我陪她看过几部，看她哭得唏哩哗啦结果我无动於衷，着实有点没气氛，应该要我们两个抱在一起痛哭才比较有感觉。几部看下来她於是定义我太不浪漫，浪漫细胞都死光了。
我兴致勃勃的提议来看推里片，结果影集看了大半只有我在跟着主角破解谜团，她则是猛打哈欠，我只好硬生生中断了我的影集。
结论是我们两个人的口味差太多，兜不起来，我们很是烦恼。只好找点别的事情来做，我们学了点园艺、烘焙，还有织毛线等等，很幸运的我们都有兴趣也都蛮有天份，所以我们没事就把自己弄得盆栽放到对方家去，饼乾点心烤完我们吃完剩下的就给陈皓光带去补充体力，当然他不知道那是我们吃剩的，不过看起来还是很美嘛，而且各种口味都有。
至於织毛线，由於现在是春夏，我们实在还没想到能有些什麽用途。
高三上学期冲刺的那段时间，我改掉不少习惯，我改掉我习惯喝的拿铁而喝摩卡，摩卡比拿铁苦，但毕竟怎样也只是喉间苦涩罢了。我改掉起床等严予道早安的习惯，改掉睡不着就打电话听他声音的习惯。其实这些都是被逼着改的，毕竟严予以经不在了。做这些改变并不算太难，只是从「我们」变成「我」，而有些寂寞而已。
这样的日子就这麽到了毕业典礼，好几个原本该是严予的奖项，因为他转学而变成我的。主要是他原本是我们的校排第一，我是第二，他离开了那些奖项就变成我的。毕业典礼上，除了颁奖的那段时间气氛还算欢乐，一开始播放起学弟妹为我们录制的影片以及老师给我们的话，现场就开始出现抽泣的声音。
不得不说，今天以後就要离开这待了三年的学校，离开这些人、这些回忆，随着影片的播放，我眼眶也慢慢红了起来。叶昕已经抱着我流下眼泪，我还能带着微笑帮她擦泪。
最不舍得说再见的人会一直在，另一个是提早说了再见，这场毕业典礼，让我的心情十分复杂。
「小凛……」叶昕看见我，就知道我又想起严予的事情来。
「叶昕，你不用担心。这三年有你，有他，有陈皓光我很满足了。他没有和我们一起待到最後一刻，也没有关系，我没事的。」我笑着对她说。第几次我讲出这样的话，我已经没有感觉了，或许多说几遍没事，也可以催眠到自己。
看着影片倒转，回到青涩的小高一，我彷佛还能看见那总是面无表情的我，和那个待我很好的少年。一滴泪水淌了下来，滑落脸庞，脑海中也开始重播起我们故事的开端。
如果早知道我会喜欢上你，如果早知道你会离开，我一定不会在一开始的时候对你这麽坏，我一定会对你很好很好，让我们的回忆里都是快乐的模样。
还记得高二我感冒时做了一个梦，梦到我们四人和我们的家人，梦到我和严予手牵着手，彷佛一不小心就头发斑白，就能这麽到永久。
那真的是我们最幸福的样子了。
而当时，你也说这是个好梦，希望我们都能像梦中一样。
这的确是个好梦，但终究只是一场美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