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唯心是問 — 7.8 輕輕細說與(八)

正文 唯心是問 — 7.8 輕輕細說與(八)

「芦苇高,芦苇长,芦苇荡边编织忙。编成卷入我行囊,伴我从此去远航⋯」

轻甜嗓音随着一下下的拍抚在房中回荡,暖儿小小身子蜷成一团,眼皮都已沉沉拉下,嘴里有着含糊不清的呢喃,「蘅姊姊,暖儿不要远航,暖儿想爷爷,想回家。」

韦染蘅为暖儿孩子气的话语失笑,「好,等韦是问办好了事,咱们就赶快回剪烛县,让暖儿和爷爷团圆。」

「嗯。」暖儿信赖的应了声,软软的小身子又往她挪近了些,偎着她撒娇,「暖儿真喜欢听蘅姊姊唱歌,蘅姊姊再唱一回。」

「好啊。」韦染蘅侧身向她,替她掖好了被,依言又唱了起来,「芦苇高,芦苇长,芦苇笛声多悠扬⋯⋯」

这首童谣不长,她一次次唱着,直到小小人儿传出规律的呼吸,她才止下了旋律,正巧停在『令人牵挂爹和娘』一句。

这让她微微出神,真想起了自己的爹娘。

她的爹娘⋯究竟是怎麽样的人呢?

韦是问说过,她的爹娘是很好的人,可这「好」字太过笼统,让她没办法想像。

她不知她爹是不是严父,也不知她娘是不是慈母,可她这麽爱撒娇,肯定是从小就被爹娘惯着的吧?

她又伸手摸了摸自己的五官,这眼、这鼻、这嘴⋯哪个是像爹,哪个是像娘呢?

她最後已是胡乱捏着自己的脸庞,目光不经意扫过自己的虎口,滞住了呼吸。

那小厮⋯⋯她究竟是在哪里看过他?

她对他的脸庞陌生,可身体的反应,是确确实实记得他虎口那两颗红痣的。

光想到小厮粗糙带茧的厚掌,她就没来由地想吐,恐惧到无法喘息,脑袋有许许多多破碎的记忆在冲撞,可真想捕捉些什麽,却又一闪而逝。

那人到底是谁,曾经做过什麽事──

她再也忍不住呻吟,又怕吵醒了一旁的暖儿,只得屈起食指塞入口中,挡去几欲失控的喊叫。

她抖着、颤着,门外此时又传来轻微的脚步声,她这会更如惊弓之鸟,重重一抽,翻身让自己横在暖儿外头,闭眼假寐。

他进不来的、他进不来的,她栓上了门,他进不来的,没事的⋯⋯

她在心底反覆告诉自己,另一手却不由自主的探到枕下,紧握成拳。

那人果然试图推了推门,发出喀喀的声响,让她一颗心简直提到了喉头,就怕他会破门而入,齿都深深陷入指肉。

所幸那人很快就放弃,改而轻轻叩门,「韦染蘅。」

是⋯韦是问?

韦染蘅紧绷的身子这才放松了下来,发现自己咬得连牙根都发酸,好半天张不了口。

没听见里头有人回应,韦是问又试探的敲了敲门,只是音量更小,「韦染蘅?」

怕自己再不应声他就要走了,她连忙跳下床,「来了来了。」

她这麽一动作,韦是问就彷佛能穿透门板看见她似的,「穿上了外衣和鞋再出来。」

韦染蘅低头一望自己赤着的脚,一吐舌,乖乖理好了衣容才开了门,「韦是问──」

韦是问背着身站在门外,犹未回头,「有穿外衣?」

「有,还加了件背子呢。」

他这才回头,目光落在她湿黏的发鬓,眉头淡拢,「怎麽出了这麽多汗?」

她扬笑,若无其事的以手背拭去满额的汗,「暖儿踢被,整条大棉被都盖在我身上,热的很。」

韦是问不语,只是伸手去揩,汗是冷的,连她的肌肤都是。

「韦染蘅⋯」他几乎是叹气的低唤她的名,最後却选择不戳破,只是掏出了帕子在她脸上胡乱擦着。

「哎呀!」韦染蘅没这福份享受这份温存,新生的嫩肌还脆弱的很,哪禁得起他这样蹂躏,连忙接过了帕子,可鼻子一嗅,为帕上他特有的清冷气息亮了眼,「韦是问,你的帕子真好闻,送我好不好?」

韦是问一口回绝,「不好。」

韦染蘅大眼一转,「那我洗乾净了再还你。」然後她会『不小心』忘了这事。

「不用。」韦是问哪里不知道她的这些小花招,见她擦完了汗,一把就抽回自己的素帕。

她从他拒人於千里之外的动作发现了端倪,眉眼垮了下来,「韦是问⋯你还在生气?」

韦是问睨了她一眼,「那你在想什麽?」

她再自然不过的摇头,「我没想什麽。」

「我也没生气。」

「这⋯」韦染蘅为之语塞,「韦是问,我不是不说,只是⋯只是⋯」

她只是不知道该怎麽开口。

她该怎麽告诉他,她没来由地对那小厮手上的红痣很有印象,她什麽也想不起来,说了也没用,尤其那人还是知府身边的人,她不愿他为他开罪了知府。

最重要的是⋯她就是觉得那人很危险,而她最不愿的,就是让他涉险,所以与其告诉他,那不如就深深藏在心底,那对他俩来说,要安全的多。

韦是问就这麽看着她不知所措的拧袖咬唇,和她僵持了半晌,唇一抿,终先开了口,「不说便罢。」

他语气依旧淡淡的,平板的脸色、平板的嗓音,叫她分不清他是真不想再追究,又或只是在说反话。

韦染蘅还在揣摩他的语意,韦是问却自顾自的带开了话题,「明天要启程回剪烛了,你早点歇息。」

「好。」她用力点了点头,还是不放心地打量着他的神色。

他亦垂眸回望,深潭似的眸里多半是无奈和妥协。

这模样⋯是没生气了吧?看来那句『不说便罢』是真不打算追根究底了。

韦染蘅如释重负,甜甜一笑,「韦是问,晚安。」

韦是问应了声,转身离去,只是走没几步路,又回眸看她,「韦染蘅,与其东想西想,不如先背庄子吧,回剪烛要十几天的路程,希望你背得起来。」

咦咦咦──

韦染蘅不敢置信地瞠大了眼,张着嘴说不出话来,近乎傻愣地看他清俊脸庞弯出极淡的笑弧,而後头也不回的负手离去。

他分明⋯⋯还在生气啊!呜呜呜呜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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