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蛤？」
深夜十二点，纪雅人甫进家门，便闻到不属於这个家中的香水味，他在客厅找到味道的主人。
「这时候不该『蛤』吧，她一直等你到现在，你送她回去。」等门的纪东人指指趴在矮桌上睡着的徐娇娇。
纪雅人听见弟弟的提议，因疲惫而控制不住表情，眉头紧紧蹙起。
「为什麽我要？」他立刻拒绝。
「她是为了等你吧！」
纪雅人沉默，头转向别的方向，想装死。
他认为徐娇娇睡在这也无所谓。
「大哥，你要送娇娇姐回去喔。」听见声响的纪敏揉着眼，探出一颗脑袋。
纪雅人没有答腔，上班耗去太多精力，还因为客人太多加了两小时的班，他已经头晕目眩，两腿发软想泡个澡，尽快上床睡觉。
在他们对话时徐娇娇人已经醒了，她没多说什麽，拿了包包就起身。
「我先回去了，晚安。」她对纪敏微笑，直接晾着站在一旁的纪雅人，穿上鞋子开门离去。
纪东人看了哥哥一眼，没多说什麽就推着妹妹进房。
「哥哥晚安。」纪敏微弱的声音消失在阖上的门後。
纪雅人站在客厅门口，神情冷淡盯着空无一人的矮桌。
她的声音还回绕在耳边，那漠视的眼神还萦绕在脑里。
她摆明就是受伤了，因为他毫无感情的推托，以及冷淡的言词。
女人。
纪雅人叹气，抓起钥匙，转身跟着出门。
当纪雅人一走，纪东人才开门出来。
「姐姐会哭吗？」纪敏抬头问。
「谁知道。」
特地等待一个人，却被等待的人完全冷漠，那种心情大概就是想死而已。
「你去死啦！」抹过脸，徐娇娇咬牙低吼，怕吵到其他住户，只敢闷着发泄。
为纪雅人等到半夜，脸上的妆都掉了，变得可怕丑陋，就算这样他至少也一句招呼，或是什麽都好，就算是场面话也行。但是他什麽也不说，还摆得不耐烦，好像送她回去有多麽不愿意。
胸口一紧。
徐娇娇忽然觉得窒息。
「小姐一个人吗？」诡异的声音传来。
徐娇娇猛地回头，瞪视出现在暗处的人影，不安的退後。
「这麽晚一个人很恐怖吧，要不要我陪陪你呀？」
该死，遇到变态了。
徐娇娇伸手往包包里找寻能当武器的利器，但还在摸索时，对方忽然出手抓住她，遮住她的嘴往墙上用力撞击。
「唔！」徐娇娇的脑袋直接撞上水泥墙，她疼的泪花打转，一股惊恐的情绪开始蔓延，她瞠大眼，男人猥琐的表情靠在她脸前，另一只手直接往她胸上揉捏着。
「噢……好软，你的奶子好软……好大呀……」她的双腿被男人撑开，力气完全不敌对方的一半。
不要！
骇人咆哮声传来，徐娇娇胸上的手消失了，她虚软的摊下，神情惊恐看着出现的纪雅人。他一把将男人甩在地上，抬脚往他鼠蹊部狠力一踹。
「啊啊啊啊啊啊——」
纪雅人拿起手机，快速打给警察前来处理。
他冷睨男人痛不欲生的表情，一股火气冲上来，突然往他手上用力重踩，还多补一拳才罢手。
男人痛苦地躺在地上抽动。
这时，纪雅人才走向全身颤抖的徐娇娇，膝盖一弯，蹲在她面前。她看起来像是脆弱的玻璃，轻轻一碰都会碎裂。
纪雅人想也没想就将她带入怀中。
徐娇娇怔住，下一秒，眼泪直接溃堤。
她明明不想哭的，可是在闻到他的气味後，在感觉到他身上温度的安全感後，不知道为什麽，眼泪就流出眼眶。
「都是你害的啦，呜哇！送我回家就那麽讨厌吗！如果不是你……呜……如果不是你……呜呜……」她抓紧他的衣服，用尽力气的大叫。
「嗯。」
眼泪鼻涕齐进攻，徐娇娇一脸狼狈，妆全花了，艳丽的容颜此时像妖怪似的。
她抓起纪雅人的衣领猛甩，边哭边生气大叫：「为什麽叫你带我回家一脸不耐烦！如果你跟我一起回来，就不会发生这种事了，你这个大浑蛋！」
纪雅人随着她的力道，头颅甩来甩去的。
「呕。」他好想吐。
「你到底在想什麽啦！」又吼。
纪雅人眉头紧拧。
他想吐。
「你说话啊！」
他只想吐。
「纪雅人！我胸部被那个畜生摸了，你知道那种感觉吗！」在徐娇娇深刻回忆时，纪雅人睁开眼，见她恢复的差不多，既然她希望他多安慰，依照电影上演的，那应该是要——
「你想我摸回来？」
徐娇娇愕然，怒瞪纪雅人。
「你白痴吗！」
纪雅人继续被更愤怒的徐娇娇狂甩，无奈看着无垠黑夜，脑中只有一个念头。
他好想回家睡觉。
「喂……你好……找纪雅人？请等一下。」纪东人把话筒交给刚回到家中的兄长，後者还搞不清楚状况，就接过电话。
「喂，我是纪雅人。」
纪东人不知沉思着什麽，一直默默关注讲电话的哥哥，听到声响的纪敏从房里探出头，眼里跟着浮现不解。
「二哥你怎麽了？」
「那通电话……没事，你去睡吧。」
徐娇娇穿着女中制服，不想引人注目刻意将围巾包住半张脸，还戴着无镜片黑框眼镜，不过那头绑起的红色长发就无法遮掩。
她站在纪雅人的校门外，正逢放学时间，因为身上的制服经过的人全往她投射奇怪视线。
徐娇娇不理会他人，目光停在校门口的红榜。
这所三流高职能够网到纪雅人这条大鱼，不晓得校长是怎麽想的，他在今年五月的统测成绩，很可能创该校历年以来最高分。
徐娇娇猜测，纪雅人会满分的可能性很高。
假如他念的是第一志愿，假如当年他不是选择这所学校，现在也会和她一样，考完学测等待放榜，而且结果一目了然。
「你是女中的学生喔？怎麽在这里呢，等谁啊？」
徐娇娇冷睨靠过来的三名少年，沉默不语，转身朝其他方向闪开。
岂料她的冷漠却让人三人受到刺激，直接将她包围住。
「怎麽不理人啊。」
「不想说话喔。」
「等男朋友吗？」其中一人忽然捉住她的手，徐娇娇眉头瞬拧，立刻挥手甩开。
「放开！」眼镜在拉扯间掉落，她怒哼一声，扯开围巾冲着三人低叫：「想怎样，要我报警吗！」当她露出整张脸时，惊愕住的不只是三人，还有附近准备回家的学生，以及接孩子的家长，众人看着她一瞬间恍了神。
徐娇娇咬牙，知道自己的外貌又引起轩然大波，她捡起眼镜戴上，围上围巾，虽然已经於事无补，如同她此时的心情一般。
「那是谁？」
「女中的为什麽在这里？」
「谁知道。」
「故意来招蜂引蝶吧。」
身後女孩们交头接耳的对话，她一字不漏都听到了。
徐娇娇倨傲昂起头，大步走回校门口。
但一转身她就被身後的少年吓了一大跳，她发紧的目光落在被围住少年的身上，脸颊不自然的紧绷。
纪雅人两手放在口袋里取暖，看了徐娇娇好半天，不懂她干什麽不理人。
「你在这做什麽？」
听见他主动开口，围绕在四周的女孩子们顿时七嘴八舌的打断两人。
「雅人你认识她喔？」
「你的朋友？」
「是女中的耶，不是女朋友吧？」
「讨厌，不是吧！」
徐娇娇听着，等着，看着他接下来的反应。
纪雅人两手放在外套口袋里，一副刚睡醒的慵懒模样，又短又柔的头发睡到变形，那副用来抵挡苍蝇的眼镜挂在鼻梁上，他凝视徐娇娇，即使身边围绕一群身材高挑的女孩子，仍旧高人一等。
「你到底在这干麻？」
徐娇娇从书包里拿出一张纸，摊在他面前。
那是一张洁白到乾净的Ａ４纸张，不过上头有几个数字。
「这什麽？」
「我的成绩。」
「所以？」
「这是我的学测成绩。」徐娇娇重申，但纪雅人的反应并没有更上一层楼，反而无聊到直接绕过她，打算回家。
徐娇娇愕视经过自己的纪雅人。
「喂！你等等呀！」
她的三步才是他的一步，徐娇娇快步黏在他身侧，瞪视他不在意的侧脸，再度重复一遍。
「你没看见吗？我的成绩耶！」
「看了。」纪雅人打了一个呵欠，还摸着空空的肚皮，眉头皱起。
「那你反应不能大一点吗！满级分，呵呵，是满级分喔！」她边说的骄傲，边从书包里拿出巧克力棒塞进他手中。
纪雅人毫无感恩之心的撕开包装纸，将巧克力塞进嘴里，又敷衍她。
「喔。」
「我要出国深造！」徐娇娇骄傲的两手插腰，脚步停下，注视听闻後依旧前行，甚至没有回头看她一眼的纪雅人。
有种奇怪的感觉在她心里发酵。
脸上的笑容逐渐被失落取代，她的自信总是能让他轻易击败。
摘下围巾和眼镜，徐娇娇望着纪雅人的背影，没再追上去。
看来，就算她说要离开台湾，他也一点感觉也没有，她竟然还期待他会说「别去」。
徐娇娇冷笑，这才是真正的不可能任务吧，对纪雅人来说，最重要的除了家人以外，其他事一概不在乎，而她并不是他的家人。
巧克力包装纸在手心里揉成一团，纪雅人微微转过头，睇视徐娇娇。
「干麻去做那种浪费钱的事。」
他有反应了。
虽然不满意，但徐娇娇的心情变得轻松许多。
她重新挂上笑容，跑到他身边，两人步伐变得一致。
「我家很有钱啊！」
「又不是你赚的。」
「我现在哪有能力赚那麽多。」
「那种事等你有本事自己赚钱再去。」
「你这算挽留我吗？」
纪雅人呵欠到一半，突然睨视双眼发亮的徐娇娇，然後蛮不在乎的转进家里。
可恶！
徐娇娇恨恨跺脚。
「开门。」纪雅人踹着家门，又漠视一旁的电铃。
徐娇娇大步上前，从信箱里拿出钥匙。
「纪雅人，这是你的家，可以记一下钥匙放在哪里吗？不然你也带一副在身上啊！门都要被你踢坏了！」她的话纪雅人根本没听进耳里，当门打开後，直接朝着里头大叫。
「东人，我饿了！」
「纪雅人听我说话啊！」
「哥！」纪东人神色慌张冲向玄关。
纪雅人张开双手，一点也不介意当个拥抱弟弟的温暖哥哥，但纪东人并非冲进大哥怀中，而是粗鲁的将他跩进客厅里。
「你交女朋友了？」纪东人边问边回头看徐娇娇一眼。
「什麽？」
纪东人停在客厅门外，两手搭在纪雅人肩上，表情严肃的告诉哥哥：「你女朋友来找你了！」他的语气犹如家中即将被查封。
错愕的却是後头的徐娇娇。
纪雅人神色未变，他把手平贴在肚子上，用凝重的表情回望弟弟，非常肯定的答覆：「先让我吃饭，我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