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無可奈何花落去 — 01 情薄恨深,柔情終化轉眼風

正文 無可奈何花落去 — 01 情薄恨深,柔情終化轉眼風

一袭黑领金团花纹宫装赫然站在铜镜前,女子梳着凌云髻,左侧插着翡翠钗、金步摇,右侧有三根质地细致的宝钗,轻描黛眉,淡点朱唇,脂粉均匀施面,偏白的肤色立刻明亮了起来,眸光中刚含着淡淡冷情抑郁,但随即敛入。

芙蔺知道,她现在可以选择不去原谅,但不可以骄纵,她已没了本钱,有的只是那帝王仅存的怜爱。

在楠妃见过她後,她便没再被其他妃子处以极刑了,。不断冷笑,楠妃挑她苦刑後的一个多月才来寻她,究竟居心何在?不过这样也好,若楠妃早些来,她的恨意如今便不会如同藤蔓,已侵入整个後宫!她们俩不过是在交易,只因她不会再付出真心,再让伤痕紧紧缠住自己,只余遍体鳞伤。

後又不过七天,并未有人来过,她就被放了出来,而代罪羔羊的岳贵人被灭了九族,她冷眼旁观,就算是无辜的又如何?她当初遭人算计时,又有多少人怀疑过她是不是被陷害?又有多少人为了不惹祸上身而漠然以对?

她会慢慢变成那样的人,冷血无情,宁可我负天下人,亦不愿天下任何一人负我!

岳贵人若不死,那就轮到她被抄斩,她可不是个心地善良的女子,只望若有轮回,她们都不要再进宫、不要再为天子殿上的一人奉献一生,痛了心、累了情,却换来一无所有。

但真正的凶手如今还在暗地里监控着。她知道,自己的每一步都将成为他人的眼中钉,一松懈,那麽一切就会翻盘,她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再次发生!那种痛苦只要一次就能铭记永恒,她会记住那个人的,将来的生不如死不过是对那个人的应有回报。

「皇上驾到。」太监尖细的声音不断拉长,似熟悉却又似陌生。

到底......有多久没听到了?

历经一次牢狱,这一切恍若隔世,她的眼眶不自觉湿润,不论为的是什麽。

她只知,一切都已覆水难收,她的心,那历经无数苦难的心,不会再回到过去。

那个诺她要陪她走过人生风雨,允她要与她白头偕老的男子;那个後来负她,让她遭受到无尽苦难、让她哭的肝肠寸断的男子。如今,就站在她身後,只要她一回眸,她就会见到象徵至高无上的权位的龙袍,只要她一个闪失,她便会又一次将命赔进去,不论她曾经有多麽依恋,都已经随着她爹爹的死,而一遍遍提醒着她,这辈子的情、的爱都已灰飞湮灭!

芙蔺转身,她眼底的湿润收不去,化为淡淡柔情。「皇上,这些日子,您可安好......」

那是一张额角分明的刚硬脸庞,偏蜜褐的肤色辨不出情绪,一丝不苟的盘起了头发,一双狭长的眸子有着勃勃英气,深沉的眼中带着难以分辨的情谊,纹龙黄袍衬着他强硬的体魄,浑身帝王之气盘桓,却隐隐透出孤冷气息,似乎只有他一人能操纵这世间的纷纷扰扰。

「蔺儿......」他俊逸的脸庞透出了一丝哀愁,话顿在他唇旁,久久才化为一句。「你可怪朕?」

芙蔺立刻伏下身来,低着面容,眼底快速露出一抹机讽的冷意,但语调却平平淡淡,最後透着一抹坚决。「罪妾有什麽资格怪皇上,只盼皇上相信罪妾并未做那等大逆不道之事,否则罪妾就算受尽千百倍的折磨,也无法偿还皇上所伤过的一丝一毫。」

隐在袖子底下的手默默握紧拳了,直到原本雪白的肤色更加发白而冷硬,才缓去一些她内心的愤恨。

她真的很想不顾一切形象去杀了眼前这男子,龚渊墨!但她要报复的人不只一个,何必为了情绪急於一时?她会好好的借助他的力量,让他明白这世间,并非只有他一人,能够轻易改变别人的命运!

该赔的,一个都别想逃过。

「蔺儿,朕对你很愧疚,朕不该不相信你......」他走上前来,轻柔的扶起了芙蔺,但听到芙蔺轻呼一声,见她刚抬起来的水眸染上一抹疼痛,龚渊墨眼底闪过疑惑。「蔺儿,你怎麽了?」

「罪妾没事……」她收回手来,往後退了几步,低下眼帘。

「你何罪之有?别再称罪妾了。」他皱眉,向前拨开了芙蔺的袖子,赫然惊见许多道鞭痕,还有隐隐被插金针的伤口,青紫的色泽略带些红,衬在她雪白的手腕上特别显眼。「蔺儿,是谁如此伤你......」

伤?伤她最重的人却问是谁伤了她?

芙蔺扯回手,神情异常平静,如同这一切都没发生过。

他所见的这些伤不过冰山一角,哪敌她一个多月来那些痛撤心扉而默默吞下的苦?

默默吞下并非她本色,但时候还未到,她只能忍,用尽生命的力量去隐忍。

她突然跪了下来,却抬起头来,柔弱的脸庞有着坚毅。「皇上,这一切不管是非对错,臣妾都学到了不少,这些伤痕就当作是一次次的经验,无论如何,都请皇上别再追究了,如此小事,忧劳了皇上,实属臣妾之错,请皇上降罪。」

「芙蔺,你怎麽会认为我会降罪於你?」他以前也曾这样称「我」,柔情似水,温情似风,不待一丝威严的高傲,但当她以为这一切足以令她全然投入,这点点滴滴至今只将她溺毙於其中。

芙蔺的眼前突然有龙袍低下身来,她抬起头来,淡淡一笑。「皇上,我变了,对吧?」

龚渊墨并未预料她的话,愣了一会。「你怎会这样说?」

「变得胆小怯懦、变得动不动就低声下气、变得不再乐观开朗的像个小女孩......」芙蔺敛下眼,在她的记忆里,那个敢跟龚渊墨对视挑衅、老是惹得他大笑的女子已然逝去,取而代之的,竟然是个会让自己打从心底发寒的冷情女子。「如果可以,臣妾何尝不愿意回到当初呢?但臣妾怕是以前对皇上有所不敬了,若有一丝一毫的冒犯,扰的皇上龙颜大怒,臣妾在此给您赔罪了。」

「芙蔺,你怎会口出此言?」

芙蔺有些淡然的开了口。「若不是如此......皇上怎麽会不给臣妾一个奔丧的机会......」

龚渊墨静了下,似乎在思索如何思考才适当,但这一思考,却反倒让芙蔺的双眼划过一丝冷冷的讽刺。

他在想如何搪塞她吗?还是以前他都是这样敷衍她,而那时天真如她,竟然付出整颗心?

「我只是怕你在牢里受了这些苦,又知道这件事,你的身子会受不了。」龚渊墨的眼神仿若回到当初,宠她溺她爱她、将她捧在手心上呵护的男子,毫无一丝扭捏造作。

「再大的苦臣妾都挨过了,如今亦是该面对的时候了。」芙蔺的眸光透着坚决,突然握上了龚渊墨的手,力道似无骨般柔弱,又有些无力的颤抖。「臣妾求请皇上让臣妾回去奔丧,让臣妾尽最後一点孝道,不要落个不孝之名,如此,爹爹也该走的安心了,臣妾如今只求能到爹爹灵堂上一炷香,也就够了......」

「好,朕会传令下去的,你这些日子受了不少苦,好好休息,过些日子,朕再遣人送你回去。」龚渊墨抚上她白皙的脸,却削瘦的不若既往,憔悴的阴影伴随着她的容颜,怜惜一时萦绕他心中,眸光一凝,一时无语。

「不,皇上,臣妾只想一个人回去就好了,不须为了这点小事劳施动众。」芙蔺有些急促的握紧了衣衫,却没见到自己抓着的是纹龙黄袍。「臣妾不想因为这点小事惊扰了宫内的安宁,皇上日理万机,疲惫怎亚於臣妾?皇上才该好好休息。」

人都走了,这些繁复的礼节还要假意吗?真够令人作呕。

芙蔺嘴角微扬,心中一冷,却见他看着自己的手,轻轻的笑了。

「皇上,怎麽了吗?」芙蔺跟着他的目光,见到自己的手竟然就这样抓住龙袍不放,心一慌,正要闪开,却被龚渊墨的手覆住,想挣扎却反而被握紧了。

「蔺儿,你怎麽会说你变了?之於我,你一如当初,什麽都没改变,就连这个性子,你还是没改掉,不是吗?」他灼热的目光锁在芙蔺眼上,让她有些低下眼睫。

她怎会轻易忘记,她慌乱无错时,老是会想抓住身旁的事物,这龙袍,虽象徵至高无上,却也曾被她紧握在手上,而在她身旁的帝王,虽贵於最高位、掌着最大权,却总是任由她撒野,不会轻易斥责她的性子。

她在以前是该知足,毕竟她身旁的这一个男子,集满身权位优势,却将自己宠上了天。

她的回忆未了,眼前的人却以扣住她的下巴,俊逸的脸庞向她接近,双瞳中有着深不可测的情感,一时让她恍了神,竟愣在当场。

「怎麽?我的蔺儿在想什麽?想得那般出神。」

龚渊墨并没有正面迎向她的脸,反而轻轻斜到她耳边,温热的气息吹在她耳旁,带点暧昧的气氛。

芙蔺的手再次握紧,却突然感觉到在上方的手,细密的侵入她的指间,转而十指相互缠绕,彼此都扣着不放。

十指交缠,环环相扣,似乎就如当初的誓言,一切都未改变。

「想、想时候晚了,皇上也该去用晚膳了,如此与女子调情嬉闹,可成何体统了?」

「蔺儿何时在意过体制了?朕想去哪便去哪,想与谁在一起便......」龚渊墨轻笑了两声,纵身吻住了芙蔺,手也顺势揽住了她的腰,未料到如此的她躲也不是、迎合又不是,只得任由龚渊墨越来越深入的索取,舌尖猛然被缠住,彼此口液肆意流连。

忘了有多久,直到龚渊墨轻轻放开她,两人抵着对方额间,芙蔺受不住的低头直喘气,他看着双颊泛红的她,在她耳边讲了一语:「我只希望我的蔺儿莫要改变,永远都莫要改变......」

她失神的没了反应,片刻间却被他揽在怀中。

泛麻的双脚无力走动,她任由他慢慢将她抱上床榻,低头他又吻住她的额头,冰凉的皮肤顿时热了起来。

芙蔺闭上了眼,一道清泪滑过她的面颊,她不明白,为何内心突然大力的纠疼着,她轻轻按住胸前,却倏地她的指头的指甲刺入掌心,硬生生的剥了一层皮,掌上的疼却抵不过内心突如而来的强烈撞击,她不解,为何?为何心痛如此?她明明已经疼过千百万遍,但为何在此刻,有种力量彷佛要将她整个人猛地击垮般真实。

直到那热度消失,她的心才渐渐平稳下来,她想伸手抹去泪痕,她不想自己的软弱被他识破,却在下一秒被人扣住手。

龚渊墨狭长的眼泛出笑。「我能把你的泪解释成你的应诺吗?」

「皇上......快过用膳时间了,您赶紧去了。」芙蔺扯了话题,挣脱出他的手,冷静的擦乾了泪。

「蔺儿忘了,朕却没忘,以前待在你这,用膳哪一次不同你一起?」

「皇上,您这可是在怪罪臣妾?臣妾才刚刚从天牢内出来,怎能同您一起用膳?若说臣妾想、皇上也答应了,那些臣子们还不明日早朝就立刻上奏,到时臣妾没罪也被定了个妖言惑主,皇上这可是想要臣妾再进一次牢里?皇上就那麽狠心吗?」芙蔺俏皮的眨了眨眼,却恍然间带点娇嗔,撒娇的用手滑过他直艇的鼻梁,甜甜的笑容如同处在淤泥中的莲花,在盛暑之下灿烂绽放,不减一分光彩。

「是、是,我的蔺儿哪里可以受委屈?好了,如你所愿,朕去用膳了。」龚渊墨挺起了身,眼神半留恋的望着芙蔺如花的娇面。

「那臣妾这可......恭送皇上了。」芙蔺嘴角勾起大大的弧度,像从前一样,没有丝毫刻意的天真,让龚渊墨的眼中涌起许多不同的情感,可惜芙蔺并没有看到,她的心已经被许多东西都给掩去。

芙蔺冷冷一瞥那帝王离去的背影,眼底的轻柔化为最深的冷酷,她的心,只被仇恨的锁匙牢牢铐住了。

她轻轻拉起袖子,那伤口如同一条条小蛇缠绕其中,毫不留情的啃食着她,最深的灵魂。

而她,自愿被束缚其中,让恨不留余地的埋没她内心的天涯海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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