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舒洵的臆测自柳世则口中得到证实，早於刘衡的传讯中得知此事的他低下头，以掩饰难抑上扬的唇角，假作讶然：「刘康……」他在柳世则的瞪视下改口，语气也恭谨许多：「今上要见我？」
「今上近年来对方士、术士的兴致愈发浓厚，你的『奇遇』即发生在他的上林苑中，他自然想问个明白。」
父子对视良久，柳世则才道：「後天，为父带你进宫面圣。」
柳舒洵装模作样地行个礼意全到位的大礼，「还请父亲禀明今上，後天非吉日，待十日後孩儿方可拜见今上。」
主动召见与求着拜见有本质上的不同。
刘康只要有意见他，他便占有绝对的主动。
不过一句谎言，外加天公留诸於身的恶劣印记，旁人却趋之若骛。教柳舒洵面上有掩不去的嘲讽，但他亦明若非他复生过几次，知晓自身死期，颇有几分死猪不怕滚水烫的无赖，否则也是同他人一般深信鬼神之说。
然而刘康不同，他不见得信鬼神，想的从来就是求仙。
求仙，为长生。
刘康这位汉兴以来头一个倾国之力将匈奴打到该该叫的皇帝再伟大也敌不过岁月流光的摧折。此刻世上除了他之外，盖无人知晓他只余十年命。
加上他将来诸般的荒唐政施，害惨接手的刘衡，要他对刘康抱持什麽尊君敬皇之心有点难。
「你当我不会背日书，後天分明大吉！」柳世则额上青筋爆突，跳起来赏他一个爆栗。「今上见你，你还推托！」
柳舒洵揉揉被打的头，「爹，今上绝不会不允，您同今上说北辰异动，十日方知异象为何，照孩儿的话同今上讲便是。」
刘康那种人愈吊着他的胃口，只会愈上心。但这种一讲出口便是连诛三族的话他可不敢稍露一言半句。
「你何时又变观星大师了？要不要太史令来拜你为师？」
柳舒洵表露为难，不语。
柳世则怒不成言，最终只化为一声叹息，问道：「你见过天公使後，还有再见过他吗？」
柳舒洵摇首。
「你……还记得你未经宣传入宫那天归家後与爹在书房发生的事吗？」柳世则语带迟疑的问。
柳舒洵一脸惑然回望，「那天发生何事？」
柳世则欲言又止，终是没将柳舒洵疑似被下神的事说出，可不说又怕拜见皇帝时出岔。
「你真丁点也不记得？」柳世则又问，不放过柳舒洵一丝一毫变化。
果不其然，柳舒洵神色微变，「後来是觉着特别累，好似被人痛揍过，可前一晚我与阿衡在外厮混一整晚，累是亦然，也没多想。爹，那日孩儿……」他语带惧然，「是否有所不妥？」
柳世则见状叹息，终是未将他被下神之事吐露，「没事。」
再次混过去的柳舒洵真诚无比直视柳世则，「爹，孩儿知道您为孩儿担心，但您就信孩儿这一次。十日後，孩儿绝不推脱。」
柳世则默而不应，只盯着他的右眼，忧虑与无奈交织的眼神教柳舒洵心一紧，却躲也未躲地任他打量。
「稍早我去你冯叔叔院落取书，看见柳园带着梧桐院的人在那边清扫盘点。」柳世则不再追问，另起话头，「阿衡真将凤钥给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