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短篇集 — 狼與羊

正文 短篇集 — 狼與羊

「来、来,喝!」田季广眯着眼睛,尽管因为喝了几杯兑水威士忌开始有点眼花了,还是认得出角落里那个高大的身影,就是新进的职员──魏清朗。说起来,魏清朗大概是选错时机进入企画部了,刚好遇上三年一度的百大企画评选大赛,这三个月来企画部人仰马翻,天天加班到晚上十点是家常便饭,好不容易把刚出炉堪称完美的企画案给送出去了,这会儿大家就开心地庆功兼放松来者,可怜新职员魏清朗这三个月被呼来喝去,根本也还没有机会跟企画部同仁混熟,就一起加入爆肝爆不完的行列。

今天庆功宴企画部都各自两三人成群喝酒闲聊,无形中反而不小心把魏清朗落下了,身为企画部小组长兼提供庆功宴场所即自身住家的田季广,认为自己有责任让魏清朗有参与感,所以举杯向魏清朗说着,边抬头边忍不住心里嘀咕着:『这家伙到底有多高啊,仰得我脖子好酸……』当然,田季广绝对不会承认,自己号称175实际只有170左右的身高太过娇小也是原因之一。

「报告小组长,我的身高是182公分。」魏清朗带着笑意,望着眼前娇小的组长努力仰着头,边不自觉地把内心话说出口的田季广,本来就觉得这个组长长得很可爱,现在更觉得连个性都很可爱啊!────是他的菜呢。

「什、什麽?」田季广一时没有意会过来,有点大舌头地重复道。边眨着眼睛脸颊泛起红晕的模样,真是非常可爱,可爱到魏清朗心想糟了,他有点想开动了───……

「我说,我刚刚是回答小组长的问句:『这家伙到底有多高啊,仰得我脖子好酸……』的前半段部分,我的身高是182公分。」魏清朗边不着痕迹地扫视周围企画部同仁,确定没有人注意到他跟小组长以後,刻意向前倾身,靠在小组长耳边轻声地说着,满意地看见小组长的耳朵瞬间发红了。

「我、我刚刚讲出来了吗?!」田季广终於发现自己的失误,感受到耳边传来的热气,他下意识地往後退了一步,眯着眼看着眼前的魏清朗,他脸上的笑容──好邪气啊,让他的头皮有点发麻,这个人是当初面试时那个诚恳老实的青年吗?为什麽他看他的眼神,让他觉得毛毛的?

魏清朗察觉眼前的田季广略带防备的警戒,卸下侵略性的眼神,转身帮田组长拿了一杯番茄汁,带着以往诚恳又明朗的笑容,说:「小组长你喝多了吧,要不要喝点果汁稀释一下?」

田季广带点疑虑地看着番茄汁,又往上看了看魏清朗的脸庞,嗯…没错啊,是本来诚恳老实的魏清朗,刚刚应该是自己喝醉看错了吧?这样一想,他又放心地露出笑容,坦然地从魏清朗手中接过番茄汁,说道:「也好。」然後仰头一股作气喝乾,因为喝得太快,还滴落一些番茄汁沿着下巴往下就要滴到脖颈处──魏清朗当机立断,拿着卫生纸帮田季广拭去番茄汁的痕迹,田季广本来看到他的动作吓了一跳,察觉魏清朗只是想帮自己擦掉番茄汁就默默地忍耐着,虽然很想跟魏清朗说让他自己擦就好,但人家都拿好面纸瞬间擦了一半,他又能说甚麽呢?──不过,这应该是他的错觉吧,总觉得魏清朗擦到脖颈处的时候有刻意放慢了,还在他的锁骨上画了一个圈?!

「欸,你擦好了没?」最後田季广终於受不了,伸手推着魏清朗的手,一脸不耐。魏清朗聪明地立即收手,带着一如以往地诚恳笑容,一边说着:「好了,小组长。」一边却伸舌舔去卫生纸上的番茄汁液──总觉得,魏清朗舔的动作很色情──……田季广望着这一幕,明明魏清朗是侧过脸舔着,但他突然觉得以往老实的下属多了一点性感的味道,让他的心跳有点失序了──别开玩笑了,这是你的下属啊,冷静点!

用力地甩甩头,希望把不应该存在的绮念给顺利甩离脑海,田季广猜自己大概是乾枯太久了,将近一年半都没有情人帮助,只能靠自己的双手解决生理需求,这三个月更是忙到连DIY的时间都没有,应该只是积太久了…吧?不管怎麽说,田季广个人是坚决反对办公室恋情的,万一分手了,那种不得不相见的尴尬情景是他绝对不想发生的情境,所以能避就避,他很忠实地奉行〝兔子不吃窝边草〞的俗谚,并不希望有任何意外违反它。

但就在他胡思乱想的同时,魏清朗倏地转过头,正好迎上田季广注视的目光,那一瞬间,田季广觉得自己心跳都快停了,而魏清朗看到他的表情後,正欲开口──

这时,突然传来一阵吼声:「别人的失败,就是我的快乐啦哈哈哈~~~~~」说话者正是这次企画案的总校稿人──方若呈,只见她似乎已经喝茫了,一脚豪迈地跨在桌子上,一边仰头大笑一边继续仰头猛灌一杯酒下肚,旁边的同事还清醒着的一脸惊讶地看着以往淑女的方若呈将自己的形象破坏殆尽,而跟着喝茫的则开心地跟着附和:「对对,打倒东社!打倒东社!」

东社是他们华柽一直以来的最大竞争对手,田季广猜测可能他们谈到这次东社的企画部主力黄宣杰意外出车祸导致这次企画案成果未如预期,第一轮就被淘汰出局了。──好在有方若呈转移注意力,不然再看着魏清朗他可能就要扑上去了!田季广暗自松了一口气,假装没看到魏清朗正要说话,转向其他企画部同仁说道:「哈罗~everybody,时间不早了,若要回家的赶快准备一下,不然就只能叫计程车了;觉得太累不想回家的,可以直接住我家没关系,我可以提供换洗衣物,不过只限男生嘿!」

此话一出,「蛤~~~~」声四起,虽然不太甘愿被打断了兴致,也明白明日若要正常上班的确是该准备回家了,女同事们很自动地收拾好自己的东西,连同醉茫的方若呈的物品也一起收拾完毕,将已经无法自行行走的方若呈一人一边扛起,向田季广道别:「谢谢小组长的招待~明天见!」「明天见!」

企画部一向女多男少,剩下除了田季广自己、魏清朗以外,只剩两位男性,其中徐展亿家有妻小,当然会直接回家,而另一位陈智昇则有众所周知的轻度洁癖,所以理所当然也自行回家了───剩下的,就只有田季广最想避开的那一位,魏清朗先生。

在门口向离开的同仁们一一挥手道别後,田季广左等右等等不到最後一个人走向门口的脚步声,他东瞄西瞄,连开过趴杯盘狼藉的客厅惨状都扫视过一轮,到最後实在无法避免,他终於不甘不愿地转过身,抬起头望着那一尊不动雕像:「欸,你怎麽还不走?」

而最终等到田季广"施舍"一瞥的魏清朗,登时微笑地眯起眼,说:「小组长不是说太累不想回家的人,可以住你家吗?而且我是男生啊。」

『就是因为你是男生才糟糕啊!』田季广兀自在心里嘟囊着,这次他学聪明了把嘴巴闭紧紧,决不再耍笨自吐心声。

「…我家没有你穿得下的衣服。」田季广撇撇嘴,差了12公分的衣服,长裤都变成短裤啦!最好魏清朗塞得下去!

「没关系,我习惯裸睡。」闻言,魏清朗笑地眼睛更眯了,露出一排整齐的牙齿。

「……裸、裸睡?!!」田季广吓得差点咬到舌头,这是甚麽诡异的习惯!他家只有一张床,他才不要跟裸睡的人一起睡!!万一睡着时不小心摸到甚麽了怎麽办!!!

「是啊,所以你可以不用担心衣服的问题。」魏清朗好整以暇地回答,不忘带上最诚挚的笑容跟眼神凝望着眼前可爱的小组长。

「重点不是衣服,是我家只有一张床,而我-绝、对、不、要、跟、裸、睡、的、人、一、起、睡!!」田季广恼火地看着眼前那张诚挚的笑容,突然觉得怎麽看怎麽刺眼。

「…这样啊,那有多的毛毯吗?借我包一下?」魏清朗察觉眼前的人已经开始冒火了,从善如流地提供解决方案。

「那不行,我不能忍受我的毛毯包过别人的裸体。」田季广板起脸回答,重点是这样以後他看到毛毯就会浮想连翩,那他要怎麽睡啊!

「…难道,你希望我不洗澡吗?」魏清朗想来想去,带点担忧地问着。田季广住的区域属於比较偏僻的地方,周边相当空旷,所以当初才选在他家办庆祝趴,好处是不会有邻居举报噪音,坏处是离超市或便利商店都很远,他是搭别人便车来的,他敢说只要他向田季广借车,田季广绝对会顺便送他回家,不会让他留下来。所以借车买换洗衣物行不通,又没有衣服或毛毯,难道他今天真不能洗澡了不成?

田季广瞬间皱起眉头,一个不洗澡浑身酒臭味的男人跟自己一起睡……光想想都有恶寒,所以他坚决不同意:「这当然不行,我的床要洗乾净才能躺……啊!」突然想到一个解决办法,他惊呼出声。

「怎麽了?你想到甚麽?」魏清朗见他的模样似乎有了好主意,赶紧打铁趁热。

「我想到我床底下好像有我前…呃,朋友留下的衣服,他身高跟你差不多,应该可以穿。」田季广一高兴,差点嘴快说出"前男友"三个字,好险及时修正回来,窥视一下魏清朗的表情,还是很明朗,应该没有听出来…吧?

魏清朗当然有听出田季广的语病,不过现在不是计较的时候,他聪明地保持脸色不变,心里则大喊万岁,可爱小组长看样子是同道中人,那他出手应该就不用顾忌了,太棒了!

田季广转向床底翻着,之前太伤心了,一股脑往床底下丢,这阵子忙都还没整理,这到底是放哪去了?!他索性搬出一箱又一箱,一不小心,将藏在角落的一个小箱子撞倒,里面的物件倾巢而出──

「咦,这是什麽───一整箱的情书吗?」魏清朗开着玩笑,却瞥见田季广瞬间黯然又心慌的神色,情急地将倒出来的物件,也就是一封封的书信通通塞回小箱子里,用力之急之大,当下明了了田季广还没完全走出上一段恋情的伤痛,突然觉得心里闷闷的,不太痛快。

「──只是以前认识的人寄的生日贺卡啦、新年祝福等等,没甚麽啦!」田季广一看见曾经熟悉无比的字迹,想到那段悲伤的结束,心里还是不由自主地闷疼着,勉强打着哈哈,挤出的笑容乾涩无比。

「…嗯,这麽看来小组长你还满念旧的啊。」魏清朗顺势给了他下台阶,看着田季广硬挤出的笑容,觉得心里的不愉快好像升级成了不舒服,而且是非常不舒服──到底是哪个男人让他露出这样的表情?这麽哀伤又温柔,如此怀念的模样,因为很美,所以魏清朗反而妒忌了,让田季广有这种表情的人。

──好在,短暂的僵滞气氛,很快地被田季广终於找到了宽大的男子衣物取代,他高兴地欢呼一声,马上拿起衣服比对着魏清朗,让魏清朗五味杂陈,一方面欣喜於田季广的主动亲近,一方面又微妙地不太想穿那男人的衣服。──不过,现在田季广身边的男人是我。───转念一想,魏清朗也就释怀了,趁着田季广拿着衣服比画着时,一手轻扶上田季广的腰,一副是要帮他维持平衡的模样,手下不忘感觉一下小组长的身体──相当柔韧,也是他的菜呢,真好。

田季广忙於比对一时没发现魏清朗的手正放在自己的腰上,拼命垫脚尖拉长衣服,直到确定大小长度ok才松了一口气,这也才发现自己腰上多了一股热力,而魏清朗低下头的脸庞离自己如此之近,几乎都能感觉到对方的鼻息──轰!觉得刚刚喝下腹的酒精似乎尚未挥发完毕,整个人的心跳跟体温都灼热地发烫着。田季广有些羞赧地低下头想离开,下一瞬间却被魏清朗抬起下巴,正对着唇亲了下去。

因为太过惊讶,田季广一直到听到口水啧啧声才如梦初醒般地用力推开魏清朗,有些结巴着问着:「你、你干嘛吻我?」

闻言,魏清朗褪去过往诚恳老实的表情,双眼晶亮带着侵略性直盯入田季广的瞳孔深处,说:「如果我说因为我想追你,同意吗?」

「呃…要同意甚麽?」田季广有些傻愣地看着眼前好像脱胎换骨的魏清朗,这一面的他刚刚隐约有瞥见过,原来不是错觉啊!

「同意我可以吻你,同意我当你的男朋友。」魏清朗持续热切地凝视着田季广,彷佛怎麽看他都不够似地。

「这…这有点太快了,让我考虑一下…」田季广按着自己猛力狂跳着的心脏,刚喝完酒的头脑仍胀热着,让他无法好好思考。

「好,给你考虑到我洗完澡。」魏清朗收起眼神,抛下一句震撼的话後拿着衣服快速地走入浴室。

「…什麽嘛!哪有考虑时间这麽短的…」田季广兀自叨念着,觉得心跳越来越快,快到他觉得头脑更混乱更无法思考了,有甚麽办法───延长考虑时间吗?随处乱转的眼神瞥见角落里散落的酒瓶,有了!

当魏清朗从浴室里出来的时候,迎接他的是到处乱跳乱舞的田季广,看了一眼田季广红通通的脸庞及泛红身躯,魏清朗无奈地叹了口气,『把他逼太紧了吗?居然搞喝醉这一招想逃过一劫………』正当他想把田季广从高处拉下来时,田季广一个转身,反作用力使他们俩失衡,正好一上一下倒到床铺之上。

魏清朗恰好被压在下面,当他从撞击中回神,想把田季广拉起来时,已经整个醉茫茫的田季广却突然伸出双脚把他的上半身以剪刀脚夹住,然後相当得意地喊着:「林北才是上面的那个!」──之後,就带着满足的笑容往旁边一倒,沉沉入睡了。

留下魏清朗望着全身红通通非常可口的小组长异常扼腕,可惜他没有袭击昏迷的人的嗜好,就算刚刚被勾起了生理反应,现下也只能自行解决了──在去厕所之前,魏清朗恶狠狠地轻咬上田季广的脖颈处,留下深深的吻痕,一个不够、再一个、再一个,直到他觉得再种下去,就要不小心把田季广吃乾抹尽了,才勉强抬起身冲向厕所──『你等着,田季广,这笔帐我绝对会连本带利讨回来的!!』魏清朗在心里如此发誓着。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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