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傅,你又输了!」一个约莫十七八岁,模样活泼娇俏的年轻姑娘看着棋盘,而後贼贼一笑,放下最後一子。
「欸,这……」庞统拨开那头完全花白的长发,睁眼努力省视盘面;确实黑棋的退路遭断,无路可走了。「静ㄚ头,你是不是偷偷跑去跟吾友孔明偷学去了?怎麽变得这麽厉害?」记得之前他身体还行的时候,静ㄚ头下棋从没赢过他的。
「哈哈,师傅,这叫做後生可畏!季姊,你说是不是?」被称作「静ㄚ头」的年轻姑娘名唤张静韬,是张飞的小女儿,打从十四岁便入了庞统门下,经过历练後,已经能够独当一面,替主公刘备尽一份心力了,是他最得意的弟子。
季苓放下黑棋,勾起唇角来,略点了点头,「士元叔,你累了,要不要歇歇?我拿药给你喝。」
「啊,是该喝药了,我就觉得最近天色怎麽暗得这麽快……」庞统眨了眨眼,朝有亮光的方向望去;在他眼里,窗外的景色已经模糊不清,几乎就连窗子的轮廓,也快无法分辨了。
两位姑娘听见这番话,心情忽地一沉;看见没?这是那位人称凤雏,名满天下的大军师庞统该有的样子吗?
他的眼睛已经不堪用了。方才下得那盘棋,要不是季苓听他命令落子,他根本无法把棋放到自己想要的位置;连带的,也影响了判断棋局的能力。
不是静韬的棋艺进步了,而是庞统几乎要看不见棋盘啊。
静韬不由得鼻酸,离开了座位,「我去帮季姊,师傅,你坐在这儿,不要乱跑啊!」娇嫩的嗓音故作轻快,语尾处却是微颤。
「好、好……」庞统笑着,往背後的躺椅一躺,就这样一动也不动,等着徒儿与养女拿药过来。
「季姊,师傅他……」静韬跟着季苓入灶房,急着就想问清庞统这两天的状况。
季苓要静韬噤声,「士元叔会听见的。」
静韬举袖抹了抹泪,点点头;她知道庞统是个好面子的人,就算身体不行了,他也要咬牙苦撑,直到自己再也睁不开眼。
「这两天都有按时喝药,我也请澧叫大夫过来看过了。」季苓提着药壶,指着壁橱,要静韬拿一只碗来。「大夫说……」她望着静韬,把药全倒在碗里,不偏不倚,正好是一餐的量。
「说什麽?」静韬接过,浑然不觉的陶碗烫手。「季姊,快说啊!」
「说……」一向冷然的表情彷佛遭烙铁戳开;季苓一脸哀戚,难过的以手掩面,虽没真的掉泪,也没哭出声音。
静韬却知道她哭了,就像决堤一样,难以自拔。
「那怎麽办……师傅他……」没想到她才两天没过来就这样,庞统病情恶化的速度,已经超出她们的预期。
「拖一天,算一天。」季苓没说的是,当天大夫看过庞统後,脸色凝重的对她说:庞统恐怕活不过这个秋季了……
这是她有生之年,她头一回不希望秋天来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