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提前在晚间七点打烊，谈氏夫妻送走客人及工读生後，将挂在正门上写着「营业中」的牌子翻到背面。
「我想了想，」郭守正坐在柜台前的高脚椅上，一边咀嚼着梅爱莓赠送的水果派，一边皱着眉说：「我很确定这不是在作梦。」
「我知道这件事听起来有点难以置信。」梅爱莓颇伤脑筋该如何说明来龙去脉。
「岂止有点，根本超级大一点。」郭守正摇头叹道。
「根据我们观察的心得，并不是所有人都听得见。」
「算是不幸中的大幸吗？」
「呃，算……吧？」
「……」谈昊恩不予置评。
郭守正挠着头问：「那，听得见的我们难道符合了什麽条件吗？」
梅爱莓拄着下巴说：「我也在推测是什麽原因……客人和工读生都听不到。」
「以我数十年来的人生都没有撞鬼的经验来看，我应该是个彻头彻尾的麻瓜。」郭守正说。
谈昊恩翻了个白眼。
郭守正马上拍桌骂道：「喂！是麻瓜不是傻瓜！」
「我应该也是吧？」梅爱莓叹了一口气，「我有个想法，会不会是以交情来划分的？」
「交情？」郭守正的表情像是踩到狗屎一样，「我跟这家伙之间只有怨、没有情吧！我们是互相讨债的耶！Alan，你要扪心自问有没有招惹到什麽脏东西？」
「你才是那个脏东西啦！」谈昊恩没好气地回嘴，一个箭步上前端走对方吃到一半的水果派，「你贵为事务所的金牌经纪人不会太闲了吗？我记得你还没失业吧！」
「哇塞……」郭守正露出吃惊的眼神，「大开眼界，嘴巴上诅咒我失业，心里却在担心会被我嘲笑。欸，我不是那种人啊，我是会笑啦，可是不会当着你的面笑啊！」
「郭守正你的皮在痒是吧！」
「再怎麽痒我都不会闭嘴的，我怎麽可能错过这种千载难逢的机会！小子我问你，你折磨我五年之久，心里有没有一点愧疚？」
谈昊恩咬了咬牙，脸色红白交错，「没、有！」
「口是心非啊你！」郭守正一手指着他，另一手按着肚子大笑起来，「没想到你这家伙还挺可爱的嘛，哈哈哈哈！」
「滚！」
梅爱莓眼看两个男人又要吵起来，连忙当起和事佬。谈昊恩了解老婆的体贴，火气顿消，伸手就想牵着老婆走人，殊不知眼角余光瞄见窗外掠过一抹奇特的人影。
头罩巨大南瓜，肩披橘色斗篷──
「等等！」谈昊恩的直觉反应就是放声大喊，随即冲出店外。
南瓜头少女的打扮着实特立独行，因此谈昊恩一眼就认出是昨天在卖场遇见的女孩！
他在对方的屁股後追赶，说也奇怪，南瓜头少女明明是漫步行走，彼此的距离却丝毫没有拉近。他跟着对方拐了一个弯，却赫然见到一张特写的南瓜脸。
「吓！」他紧急煞车，险些撞上。
「阁下，」甜美的嗓音从那副比成人头颅大三倍的头套中飘出，「我们为如此着急的您表达遗憾，神奇点心一人只有一份，不能贪心唷！」
「什麽……我不是要……」谈昊恩一时语塞，竟说不出自己追过来的目的。
直觉。是的，自己凭直觉拔腿就追。稍微冷静想想，自己连少女姓啥名谁都不知道，只不过是因为对方给了自己一包零嘴就……
他忽然想通了什麽，打算追问时发觉南瓜头少女已不在跟前，不知何时跑到对面的骑楼向一个小女孩搭讪。
她什麽时候移动的？
谈昊恩感觉有丝诡异，但不希望放过问话的机会，便马上跑了过去。
「小姐，你这个东西……」他指了指南瓜头少女的竹篮，「真的像你说的一样那麽神奇吗？」
「祝您顺心，拜拜！」南瓜头少女朝拿了点心就跑远的小女孩挥挥手，回头道：「阁下，您的质疑真伤人。杰克大人出品，品质绝对保证！您不是已经吃了吗？效果拔群吧？」她咯咯娇笑着，身子抖如风中柳叶。
「效果……」谈昊恩太过错愕以至於忘了生气，「真的是你做的好事？你是怎麽办到的？」
「哎呀！别管我如何办到，尽情享受不好吗？您应该高兴一点呀！万圣节快乐！HappyHalloween!」
「这什麽干话？我怎麽可能──」
「昊恩！」呼唤声从街尾传了过来，梅、郭二人很快地奔到谈昊恩身边，气喘吁吁地问：「你是怎麽回事？我们差点找不到你！」
「你们看！」谈昊恩连忙拉着老婆和前经纪人，指示他们注意南瓜头少女的方向：「我是吃了这位小姐的东西後才会变成这样的！她给人的感觉真的很怪，到底……」
梅爱莓瞪着丈夫指的地方一会，再望向後者时，表情变得相当担忧，「昊恩，你别吓我，什麽都没有呀！」
「你看清楚！她明明在──」谈昊恩回头查看後也呆住了。
因为真的什麽都没有！现场只有他们三个人，和一只路过的流浪狗！
不可能！
假如那个女孩想蹑手蹑脚地溜走，这一排骑楼至少有三十公尺之长，中间没有一条巷弄可以穿梭，即使用百米冲刺的速度也不可能在他转头、回头的几秒钟内离开！更不可能一点声响都没有！
除非那个女孩──不是人！
「Alan，你不要紧吧？」郭守正看着谈昊恩阴沉含怒的脸色，觉得有些不安，「我们从那头赶来的时候就看见你对着空气说话，我们起初以为你在讲电话呢！」
谈昊恩不禁吃了一惊，「……你是说，你们打从一开始就看不到她？」
「你说的『她』究竟是谁？」二人皆一脸纳闷。
谈昊恩沉默。
自己真的……遇到不是人的东西了。
「不是人？」郭守正瞪大双眸，「这……虽然我不是不信鬼神，可是这个……真的吗？不对、不对，她可以让我们听见你的心声耶？也就是说你真的惹到脏东西了……不，冷静，我需要冷静！」他自己越讲越慌乱，不一会就告辞了。
梅爱莓非常担心丈夫会不会因此大受打击，立即伸手抱住他的背脊，想给予一点支撑的力量。
「别怕，有任何困难我都会与你一起面对的。」
谈昊恩不讳言深受感动。
不愧是自己看上的女人，有妻如斯，夫复何求呢？
「……可、可以了。」梅爱莓摀着脸闷声说：「这样称赞我……让人很害羞耶。」
「有什麽好害羞的？」
「因为……感觉很奇怪嘛……」
夫妻俩手拉着手漫步徐行，一路说说笑笑的十分融洽，路灯将两人灿烂的笑颜映照得熠熠发亮，羡煞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