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因孤寂而生
有意思的是，连着几日下来她发觉若是她每日傍晚准时在天末宫就位，那眼前会是谪仙般的寅末与她共享餐食，若是她晚了几刻、甚至几个时辰，便是一脸阴郁的涅空手执书册候着她。
黎虹一日日观察，发觉涅空是属於藏不住心事的类型，一感到生气便眉目纠结，一整晚愣是不吭一声，觉得无聊就挑事儿与她对着杠上，更多的是，当她晚归之时，她每每皆能瞧见他那满目的落寞，虽然他刻意让情绪转换地飞快，可她也多放了点心眼，总是能揪住那一闪即逝的神情。
寂寞能杀死只猫……难不成……寅末因孤寂而生魔性？
她在２１世纪的家人都有颇爱心，家里前前後後养了十余只狗，由於为了方便照顾，通常同性别的狗会放养在同一个大笼子里，後来友人家庭想养宠物，便向她家讨了一只红贵宾，哪知那只红贵宾好似不习惯单独看家守门，竟连着一个礼拜夜里不休息，绕着家里狂吠哀鸣，後来他们一家子禁不起折腾，就又将狗儿送了回来。
心智猫犬不比人类智慧，情绪反应最为真实，牠们会因为难耐孤寂而走向偏激，而人类只是因为经过千年文明洗礼，能凭藉着理智遏制七情六慾，但这并不代表内心的负面情绪就不存在，人类仍需要他人的陪伴与关怀。
可寅末身边并不缺乏能陪伴他之人，甚至只要他愿意，他每天勒令不同女子在他寝殿过夜都不成问题，怎地她未守时地与他共近晚膳，他便心生魔念呢？
难不成……咱堂堂万妖之皇喜与子女共进食，享天伦？
毕竟几千年来都与膝下子女关系淡漠，兴许是察觉错过子女成长的过程，所以心生感叹与寂寞感？这倒是不无可能，许多现代双薪家庭由於父母埋头花时间工作赚钱，而疏於子女的照顾与陪伴，等到子女成人之时，方察没有参与到儿女青春岁月的喜怒哀愁，可为时已晚。
兴许，改日她能将朱华凡澄都寻来，陪这千年孤寂的妖和乐融融地吃上一顿。
「黎小丫头，你被送至天末宫之前，那群老头儿可曾与你说过什麽？」涅空手边的公文批阅到一个段落，搁下笔墨，侧颜看向黎虹。
黎虹仔细回忆和展木及齐思周旋的细节，边思忖着边缓缓摇头，「除去要求我侍寝外，多是教导我妻德以及寅末的喜好习性，倒是……未曾提及过他事。」
她挑眉，目光落在他身前批示过的奏摺上。
涅空是一个相当神奇的存在。
印象中，不论小说、漫画中，角色走火入魔之後，不是成为毁灭世界的大魔王，就是变心思邪恶成天杀人放火的变态，然而，涅空虽然性情古怪，喜怒不定，却未曾见过他真为难过谁，除了作弄她、对她下达命令，霸道地局限她的生活外，他得了空闲就会像现下一样，进行君王的工作，只是他的字迹变得不羁恣意，行事作风雷厉风行，与寅末的审思重虑大相迳庭。
起初她还担心涅空的随心所欲会扰乱朝纲、影响社稷，然而连着几日下来，倒未曾听说君王决策上的负面言论，她心里也就放心许多。不过，她严重怀疑，这寅末其实是个工作狂吧？连魔化之後也不忘要认真处理妖族之事。
涅空探究般地盯着她半晌，她则若无其事地继续翻看手中书册，话题在沉默中结束。
直至夜深，黎虹连打三个哈欠之後，她禁不住睡意，边垮着双肩幽魂般地飘至凤床边，退去外衣靴子，毫无形象地将自己的身子甩至凤床最深处。
涅空仍在批改奏摺，她则侧躺着，就着纱质的白色床幕，观察着桌案前谨肃的墨色身影。
当他阖上最後一份奏摺之时，她眯着眼，已然睡意深浓。
涅空抬眸，望着她的方向，嘴角勾着邪魅的笑，眼中却划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宠溺。他起身离开成山的文书，缓缓退下外袍，轻巧地掀开被褥，来到她的身前。
黎虹眼神因着睡意，而有些迷离，并不抗拒涅空的接近。
涅空在第三次嚐试占有她失败，发觉过份亲密的互动会让他丧失意志之後，便鲜少对她进行「侵犯」。他为此面色阴郁几日，最後就演变成他会抱着她入睡，这时候他的动作不再霸道，仅仅是轻轻搂着她，与未进入梦乡的她对视着，直至纷纷睡去。
自从那一回她喝醉酒後，寅末即便入睡时与她相离甚远，她仍旧会在他怀中转醒，两人也渐渐地对於对方的存在不太设防，寅末也不再是正正经经地维持仰睡姿势，会迁就她的「好睡相」，若是她夜里踢被子，他便拉着被将她包裹怀中，若是她八爪章鱼般地拿他当抱枕，他也会认命地挪挪身子，让她方便手脚并用、舒适地抱着他熟睡。
所以她对於和寅末同睡的行为，已然习惯成自然，和拥有同一个躯体的涅空共眠，也是相当得心应手。
唯一差异是，寅末大概是知晓她会难为情，并不会睡前与她多作互动；而涅空却像是看她看不够般地，总是拿着漆黑如夜的双眼猛盯着她瞧，那其中情绪相当纯粹，偶尔还透着喜悦──像获得心爱玩具的孩子，面上虽无太多表现，眼中却透漏着满满的喜悦与餍足。
是了，涅空像个孩子，虽然散发着狂佞邪气的气息，却更像是想要引人注意的一种方式，期盼有一个人好好疼惜他、了解他、甚至陪伴他。
陷入沉睡之前，黎虹心里不禁想：寅末本性该有多善良呀？连魔化後的性格都保有善心，不曾为恶。
由於寅末魔化而分裂出来的性格暂时对鸟族没有造成太大的负面影响，加上知情的侍女与部分鸟族长老都未曾表示立场与解决办法，所以黎虹也就不插手此事，心想不影响到亲友安危，也就不太放在心上，修行中难免遇到瓶颈障碍，指不定这便是寅末修行中的劫，化得开化不开，都与她这种三流凤妖不沾边，因为她全然帮不上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