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
转开眼前的门，Catherine踏进这间约七坪左右大的卧房。
卧房内有着盛开花朵般的淡淡香气，房内的摆设简单雅致，而那张双人床上摆满了的枕头，看上去只有一个人躺卧的空间而已。
小安正坐在房间另一侧的梳妆台前，透过她面前那面偌大的镜子，她可以看到Catherine走了进来，面对着镜子的她，轻轻地对Catherine报以微笑。
此刻，本来正用一只圆梳梳着头发的小安，悠然的放下了梳子，侧过头，她微笑着开了口。
「你终於愿意单独见我。」
「我想，这几天你一直不愿意接我的电话，是因为你还在气我对吗？」
「应该的，你有权利气我。」
无视小安的话语，Catherine信步走到她身旁，淡淡的询问她本来来此该问的问题。
「…若芯跟我说，你要跟我讨论等下的活动安排。」
小安闻言却是笑了笑。「那个先不急。」
见Catherine正想说话，小安轻轻的将食指放到Catherine的唇上，停止了她的欲语还休，跟着踮起脚尖，解开了Catherine绑着的马尾。
失去了绳结的束缚，Catherine那头好看的长直发散落开来。
「…你紧张时总是爱把头发紮起来。」
「你跟我说，看到我，你有那麽紧张，那麽不情愿吗？」
小安轻声嗔着，跟着缓缓的要脱下自己身上那件短外套。
「…小安，你不要这样。」
Catherine伸手欲阻挡小安的动作，小安稍稍推开了她，却是没有停止动作的意思。
「…别担心，我只是想要你帮我个忙而已。」她笑着Catherine的多虑。
当脱下外套，小安悠然的转过身，背对着Catherine，而那套洋装背後挖空的设计，正毫不保留的展露出她完美无瑕且柔嫩的背部。
可那洋装背後的拉链，却是只有拉上一半的。
「有些事情，一个人做不来。」
「帮我。」背对着Catherine，小安柔声说。
见Catherine愣在原地，彷佛恍若未闻的样子，小安又再次开了口。
「…你知道我不喜欢别人碰我，这件事，就算是你的若芯也不行。」
「你帮我拉上。」
「好吗？」
但见眼前小安说着的话，明明是要求Catherine，只是这话从小安口里说出，便像有种让人不得不从的魔力般。
於是，Catherine下意识地走上前去，轻轻地替她将拉链拉上。
拉链拉到底的那瞬间，她看着镜子里的小安，看着镜中的小安那般柔情似水的对她笑着。
Catherine征征的看着这画面，只因这画面彷佛多年以前，她们交往满一周年的那天，Catherine将这套洋装送给小安时，小安试穿完的模样。
只是，看着镜子里的小安，不知怎地，Catherine想起的却是若芯温柔笑着的脸庞，想起她那双好看的眼睛，那般信赖且温柔看着她的模样。
「…你在想什麽？」见Catherine的神色有异，小安轻声叫唤着她，打断了她的思绪。
「你拉太上面了，帮我松开一点，一点点就好。」小安说着，领着她的手往自己的身子下移。
Catherine依着她的指挥照办了，思绪却让小安逗弄的有些纷乱，为了让自己冷静下来，她不由得移开视线，而见这该是主卧房的房间，却像是一人独居般的简单且空荡，Catherine不禁开了口。
「Hans呢？怎麽今天都没有看见他人？在忙吗？」
Hans是Catherine的高中同学，也是当年从她身边抢走小安的人，当年的事情，说到底，Hans本就爱慕小安已久，而小安则想要与男人结婚，两人在跟彼此结婚这件事上达成共识，自然一拍即合。
而即使小安当时仍在跟Catherine谈分手，小安依然选择先与Hans发生关系，於是当得知小安怀了Hans的孩子时，Catherine也不得不放手了。
『我想要外人眼中的那种家庭，那种没有人会指指点点的家庭。』
『你给不了我，为什麽不放我走？』
分手那天，小安当时泪眼婆娑说着话的声音，还那般清楚的萦绕在耳际。
Catherine想着，思绪纷乱之际，她的手正打算放开小安洋装上的拉链，那短暂的空隙间，小安微微侧过身来，轻握住她的手腕。
跟着，小安的纤纤细手不慌不忙的，领着Catherine的手抚上她耳朵，抚上那上头的耳环。
「你喜欢这副耳环吗？这是我们在一起第二年，你陪我去挑的？」小安说着，领着Catherine的手指来回轻抚…
「小安…」
那轻抚的范围，从耳朵上的耳环、到耳朵的轮廓，跟着稍稍停留在耳垂之间。
心慌意乱之际，忽地意识到小安有些醉翁之意不在酒，Catherine却是感到不知名的浮躁。
她不由得挣开小安的手。
「…你还没回答我，Hans呢？」
凌乱的思绪之间，Catherine忽然想到不知道若芯跟郭维谈得怎麽样了。
若芯一个人在外头，如果郭维情绪不稳…
但见小安并没有注意到Catherine情绪的转变，对於Catherine的扫兴，她只是淡淡的开了口。
「…Daniel没有告诉你吗？我离婚了。」
她说着，倒有些事不关己的模样，跟着她侧过身子，轻轻牵起Catherine的手。
「Kate，这些年来，我反省了，我想得很清楚。」
「你知道的，我不爱Hans。」
「所以即使我跟他结婚，即使我有了他的孩子，可是如果我不爱他，我跟他的家，不过就只是一个形式而已，那样空洞且没有爱情的家，根本不是我要的。」
「我当年没有想通这点，就选择跟你分手，是我的错。」
「可是Kate，这些年来我过得很辛苦，我不断的反省，不断的想你，我该受的罪，这六年来没有一次消停过…」
「Kate，对我而言，跟你在一起所组成的家庭，那才是真正有意义的，因为我…」
「…够了。」
Catherine听见自己冷声打断小安说着的话，她见面前的小安愣住了，她自己也有些惊讶。
从来没有听过自己的声音这般冰冷，不知道是直到听到小安说的这些话，才足以让这些年来的自己清醒，又或者是即使站在小安身旁，心里头挂念着的还是若芯…
纷扰而无止境的胡思之间，Catherine陡然挣开小安的手，她退了开来。
「…若芯跟我说，你是因为希望我们可以成为朋友，所以邀我来。」
「我相信你去找若芯，要若芯相信你，是因为你是真的是这麽想的。」
「可是为什麽你…」
只是她说到一半的话，却让小安用唇，硬生生地给堵住了，跟着，小安把她抱的好紧。
这吻，既粗鲁又勉强，与情慾丝毫扯不上干系，只是个霸道而任性的攻占。
「你不要这样…」
忙不迭的推开小安，Catherine深吸了口气，想平静自己的怒气。
「你明明知道…」
「你不爱我了吗？Kate。」彷佛是不相信般，小安看着她问。
「Kate，我只问你一句话，你真的一点都不爱我了吗？」
听见小安那般直率地问着的问题，那一瞬间，Catherine愣住了。
而当她正要开口时，也是那一瞬间，她听见…
碰！
那是外头的房门关上的声音。
是谁？
Catherine闻声连忙回头，她拉开门，但见若芯推开一旁的人们，急急的往大门的方向跑去。
若芯都看到了？她看到了什麽？她是不是误会了什麽？
想着，Catherine只觉得担心和紧张，她打开门便要往门外追去，却是被後头的小安给拉住。
「Kate，你要去哪，你不能走。」
但见小安难得的露出这般焦急的模样，她急切的抱住Catherine的身子。
眼看若芯打开门便要离去，而一旁的郭维似乎注意到若芯的异状，他拦住若芯，不知道在跟她说些什麽。
跟着若芯便跑了出去，郭维也跟着追了出去。
而见他们俩身後的门，在自己视线内关上的那瞬间，Catherine的心已凉了半截。
「…小安，你放开我。」
她冷声说着，跟着不禁用力扳开小安的手，想要追上去。
而正在聊着天的群众，见到这场骚动，也开始对她们的互动投以关心的视线。
「Kate，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我要你回答我！」
只是Catherine走没几步，她听见小安在她背後问着，也听见身後小安抽泣着的声音。
听见小安的哭泣，Catherine终究不忍。
她停下脚步，回过头来，看着自己眼前不住啜泣着的小安，取过一旁的纸巾，递给了小安。
沉吟了会，让思绪沉淀，她才开口回答小安的问题。
「…小安，我曾经很爱你，非常非常爱你。」
「我从不避讳承认这件事，即使你选择离开我，我也没有停止爱过你。」
「只是小安，也是直到再次遇到你，我才明白。」
「这些年来，我爱已经不是你了，而是我们过往的回忆里的你。」
「那些回忆，陪了我六年，我以为我会这样独自带着对你的回忆过下去，可是直到我碰到若芯，我才知道，我还有办法再爱一个人，而且是毫无保留的爱着她。」
Catherine温柔的说着，但见小安彷佛听不下去一般，她慌乱的抓住Catherine的手。
「我不懂，什麽是回忆里的我，我现在活生生的站在你眼前阿。」
「既然你说你对过往的我还有感情，为什麽不选择现在的我？」
眼下仍挂念着若芯，但见小安哭得如此伤心，Catherine忍住挣脱开她手的冲动，试图继续跟她解释。
「小安，再次看到你的时候，我曾经迷惘过，我以为我还爱着你。」
「可当我冷静下来，我才发现，那不是爱情，那只是我对你的思念而已。」
说着这话的同时，Catherine想起第一次看见若芯的怦然，想起第一次被若芯亲吻的激情，想起第一次抱着若芯入眠的平静，想起第一次带着若芯出门的快乐，想起若芯昏倒时自己的紧张和惶恐...
这些、这些。
这些都是小安跟她说话时，小安触碰她时，小安对她聊表爱意时，都不曾再激起的感觉。
原来，旧情已逝，仅剩余烬，消极的证明曾经存在的真实。
只求将伤害减至最小，Catherine温柔的继续说着。
「...小安，我们虽然分手了，但我对你的情谊还在，只是那种情谊，是家人、是朋友，不是爱情。」
「小安，现在我的心里，只有若芯一个人而已，我对你有着思念，对我们的过去有着遗憾，但我已经没有办法再爱你了。」
「小安，我很抱歉…」
小安听着，彷佛已经明白Catherine的话语里，已没有再争执的空间，於是当Catherine再次挣脱开她的手时，她这次没有再挣扎，相反的，她只是颓丧地靠在墙上，犹如战败了一般，眼里尽失生气。
靠着墙的小安，只是眼睁睁的看着Catherine找来Daniel扶起自己的身子，而当看着Catherine丝毫不再眷恋的夺门而出时，小安的眼泪，不听使唤的再度滑落下来。
「为什麽，若芯有哪一点比得上我…」抹去脸上似乎无穷无尽的泪水，她喃喃自语着，任凭泪水糊开了她艳丽的妆容，毁去她苦心经营的形象。
Daniel看着哭的泣不成声的她，只感无奈。
「…若芯她是个只要Kate爱着她的一天，不管Kate是男是女、富贵贫穷都会爱着她的好女孩。」
他轻声回答小安的问题。
「…小安，你回来吧，以朋友的身分。」
「这对大家都好。」
Daniel说着，他叹了口气，跟着他温柔的将小安抱在怀里，任凭小安在他怀中不住哭泣。
而同个时间，推开大门，急急搭电梯下楼的Catherine，当她站在门口左顾右盼遍寻不着若芯的身影，她掏出了手机，正想打给若芯，只是忽然有个熟悉的嗓音，从她身侧叫住她。
「徐总，你不用打了。」
她循声转头看去，但见郭维从人行道的一侧朝她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