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旗袍记 — 叁拾玖章

正文 旗袍记 — 叁拾玖章

关于小田切武的事情,算是“东京陆军士官学校”以及“东部军司令部”不为外人所知的公开秘密。

理由很简单——他是着名的“二二六事件”替罪羊者之一。

自昭和初期入侵满洲后,日本帝国军队内部斗争相当严重,主要可分为“皇道派”与“统制派”。

“皇道派”多为激进的中级少壮军官,“统制派”则多为高阶将领。

“皇道派”认为天皇已被“周边的坏人”所包围,无法知道民间疾苦,所以必须起来“清君侧”,废除内阁,让天皇直接成为军事独裁者,独一无二的最高存在。

于是在昭和十一年(1936年),以安藤辉三大尉等为首的1483名“皇道派”年轻军官团,以“昭和维新,尊皇讨奸”为口号。于2月26日凌晨占领东京警视厅、首相府等重要机关建筑,并杀害了包括内大臣斋藤实、教育总监渡边锭太郎、大藏大臣高桥是清等重要官员,由于多数士兵并未接到“皇道派”接管东京的命令,并未采取行动;再加上“皇道派”部分军人的倒戈,此事件只持续了4天。

当时日本下着百年难得一见的大雪。天皇对此举却甚为震怒,认为这些军官有意作乱。而以东条英机为首的“统制派”的将领便以“平乱”为由,向“皇道派”进攻。

由于此事件对社会的震荡以及性质恶劣之深远影响,最后多名主要涉事者,以“叛国”等理由,遭到处决。

其中反叛部队方面主要责任者:香田清贞陆军大尉、安藤辉三陆军大尉、栗原安秀陆军中尉、思想指导官西田税、北一辉等判决死刑,野中四郎陆军大尉切腹自杀。

然而另有观点是以,陆军省为主的“侵俄派(北进派)”对以海军省为主的“侵华派(南进派)”军官发动攻击。此一事件的处理结果最终导致次年“侵华派”(南进派)主导的“满洲事变”(卢沟桥事件)爆发。

可实际上起事的缘由却是皇道派与统制派、部队军官与幕僚军官之间的长期倾轧,以至最终反目,酿成震惊天下的突然事件。

当时参与反叛者之一的小田切武最终的判决为服刑三年,开除军籍。

年初他被释放后不甘心就此“沦落”,曾经多次上表要求恢复军人身份,但是一律被驳回。

东部军长官不耐烦曾逮捕于他,然而再次被释放后,他竟然再次来上表。

对于此种倔强到底的军人性格,内部人士评论不一。

“怎么说好呢,事实上这个世界上就是有这种人,完全的不懂变通——只能说是‘笨蛋’啊。”同僚麻生君如此对我说,似乎想要得到我的首肯。他是大阪人,即使穿着军服也逃脱不了可笑的口音,以及老家人的痞样。

我肃容看向他,似乎眼神出卖了我的不赞同,麻省君尴尬的别开头。

然而这一次小田切武打算血荐的决心似乎打动了横山长官,他答应了小田切在一旦东部军后备役守备有空缺,第一时间通知他。虽然不算恢复军籍,但起码有了口头答复,小田切欣然返回。

我看着他离去的背影,不禁摇头。

麻生君的话未必全部有错,此人虽然是个头脑简单的笨蛋,但是他体内的燃烧的军人之血,却是不得不让人敬佩的。

回到公务室后我再也坐不住,于是起身离开了司令部。

临时的住所位于千代田区九段南一丁目六番五号的九段会馆,竣工于昭和九年,是为了军人预备役和后备役的训练与住宿所兴建的新饭店,由于“226事件后”,戒严司令部设立在此,因此又被称为“军人会馆”。

因为尚未正式毕业加入部队,我的一切开销不予报销,所以居住在此等高级饭店的事情,是祖父一手安排的。

原因很简单,华族出身的青年军官必须要在各方面注重自己的身份和行为,才能够得到平步青云的仕途。

世道无论怎么改变,上流社会的规则永远是不会改变的。正如这个国家,无论怎样激进的潮流,永远保有最根深蒂固不被理解的传统一面。

刚走进大厅,前台的服务生通知我有访客。

我不用想也知道必然是老松井,他每月固定要来探访我一次,小到我的日常起居大到军部的一切情况,他都要一一向祖父回禀。

果然,这个穿着讲究的老仆人正抱着呢绒灰外套坐在大厅的沙发上,礼仪规范地起身朝我行礼。

“小少爷。”

我目不斜视地走回房间,老松井堆满笑容跟在后面。

“小少爷,您的长官横田中将特地致电给北海道的老爷,说您是他见过的最优秀的青年军官之一,不仅出身高贵为人严谨认真,还特别的聪明......”

我站住脚步。

“松井。”

“是,请吩咐。”

“横田长官对每一个华族出身的军官都是这样奉承的,他打电话去北海道就没有提出什么别的要求么,例如金钱。”

松井愣了一下。

“但是,您在陆军士官学校的优异成绩是有目共睹的。”

“那么就让我去满洲前线证明我的军人价值。”

“关于这件事,恐怕老爷——”

“怕我战死么。”

“不,当然不。能为天皇陛下效力付出自身一切是至高无上的荣誉。”

“那么是怕我去见到‘那个人’么。”

松井垂头不再说话。

我冷笑一声,走进浴室。

出来的时候,发现松井仍站在门扉处,如同一座石雕。

“怎么还不回去?”

“小少爷。下个星期九条公爵将在鹿鸣馆举办独生女的生日舞会,同时邀请了浅野家,老爷希望您代表家族去参加。”

“军人不需要那些。”

“可是您是浅野家的继承人,唯一的。”

“所以我需要去参加变相的相亲大会?”

“九条小姐是有名的大和抚子,不仅出身高贵有教养并且是个美人,这是她的照片。”

我看着恭敬拿出早已备好相片的面无表情的松井,不由得冷笑。

“我喜欢的女人类型,我想你和祖父是再清楚不过的。这个大小姐,不适合我。”

“少爷!”

“滚出去。”

然而松井一贯的拥有老年人特有的倔强和执着,一连数日站在门前用尽各种方法试图打动我。

由于烦不胜烦,我灵机一动住到了东桥附近的传统小宿馆。

因为临近着名的艺伎街,每到夜间成片相连的置屋便会升起漂亮的灯笼,浓郁红黄的颜色几乎照亮东京的半个夜空,充满人来人往的熙攘喧闹声。

许多压力大的男人夜晚都会来此寻欢,尤其是军官,在军队内部豢养艺伎或者和有情调魅力的女人有风流韵事是另一种证明男子汉的方式。

然而,并不是所有艺伎街的女人都可以称之为“艺伎”。

绝大多数只是低俗的出卖肉/体的妓女,她们穿着暴露的和服花枝招展的坐在勾栏后面如同展示的货物,供男人们选择观赏。

真正的艺伎必须从10岁时便开始学艺,学习的内容繁多,过程十分艰苦。包括文化、礼仪、语言、装饰、诗书、琴瑟,直到鞠躬、斟酒等,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有严格的要求,处处体现高贵和稳重。

直到16岁左右便可以正式担任艺伎,整个演艺历程长达5年。初为艺伎者称为“舞伎(或舞子)”,而后才可以正式转为“艺伎”。艺伎生涯一般到30岁完结,在30岁以后仍然继续当艺伎的话便降级,成为年轻貌美的名伎之陪衬。艺伎业中把前辈艺伎称为“姐姐(お姉さん)”。行业规定,艺伎在从业期内不得结婚,否则,必须先引退,以保持艺伎“纯洁”的形象。

总而言之,“艺伎”二字对日本男人来说,便是满/足各种男性对女性和美的幻想之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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