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回来啦。」我对他微笑着，他却没有一如往常的回覆我一个笑容，反而皱着眉头，凝望着我。
我感受到妈放开了手，还了头顶喘息的空间。
「有没有怎麽样？」春煦轻抚着我的头顶，这麽问我。
「没有。」我轻摇了摇头，不知为何而有的泪水滑过还有些疼痛的脸颊。
「你的脸都红了。」又轻抚了我的脸颊，他的眼神流露着心疼的神情，那让我的眼泪越掉越多。
「梁春煦，我在管教女儿，不要插手！」在刚刚的几秒钟里面，我早已忘了妈的存在，直到她开口。
「阿姨，」春煦向我妈说着，但没有望向她：「我很尊重你。」
「别说得这麽好听，尊重我你就快离开！」
「但也请你尊重小海，不要再动手打她了，她从前的日子我想你比我还要更清楚，不需要用这种方式再刺激她。」春煦终於转向妈，而我强迫自己看着春煦，这样就不会让那些可怕的画面冲击我的心。
「她不用那种态度对我，我也不需要这样打她。」也许是因为想起过去，她的语气不再如此强硬。
「我相信小海是个乖孩子，她不会对你这麽做，前提是……」我看见春煦的眼神刻意停留在范叔叔脸上几秒钟，又转回我妈脸上：「你没有逼她接受她不想接受的事情。」接着眼神终於与我四目相交。
「很高兴看见你们过得不错，慢走不送，范叔。」牵起了我的手，踏出步伐。
「我们下个月就要搬走了。」妈突然开口，春煦的脚步停下。
「恭喜你。」背对着妈，春煦平静但冷漠地说完这句话，握紧了牵着我的手，正当我要跟随他前进时，妈再次开口。
「我会带若海离开。」闻言，我感受到春煦身体的瞬间僵硬，但我无暇猜测是为何，我转身大喊：「我刚刚说了我不走！」
「小海，」身旁的春煦喊了我：「不要对妈妈这麽大声。」轻抚了我的手背，微笑。
「你也听到了，春煦。」不知为何妈突然不连名带姓喊春煦了：「那麽你要负责照顾她吗？」语气中带着令我不舒服的情绪。
我担心的望着皱眉的春煦。
就在我有些绝望，以为他不会给任何答案时，他开口了。
「我会负责照顾她，你就放心吧。」语毕，春煦带着我头也不回的进了卧室。
「蠢煦……」望着正在医药箱里翻找药膏的他，我不安的开口。
「嗯？」他面无表情的走至我面前蹲下，开始拿棉花棒替我的脸颊擦药。
「你、你生气了吗？」
「……嗯。」空白了几秒後，他应了声。
「对、对不起！」纵使我在道歉，但我想不到任何原因，我只是害怕他不再理我。
「傻瓜，」春煦露出了笑容：「你知道你为什麽道歉吗？」
「呃、呃，因为……因为那个……」我支支吾吾，皱着眉头。
「你根本没有答案吧？」他轻易的戳破了我：「我不是在生你的气，你哪能找到原因向我道歉？」
「不是生我的气？那太好了……」心中的大石放下，春煦也停下擦药的动作，收拾好医药箱後便坐至我身旁。
「笨蛋，我不是告诉过你，当你没有错的时候，就不要跟任何人道歉吗？」他摸了摸我的头。
我想起他的确有跟我说过这样的话。
「喔。」我点点头，望着他，不知是否该开口说出我的疑问。
「不要担心，我会好好照顾你的，你如果不想搬家就不要搬家，我不会让任何人逼你做你不想做的事情。」他这麽说着，在我还没问出问题时便回答了我，也慎重的对我承诺着。
「我、我说过我会一辈子陪在你身边的，你……」你会让我这麽做吗？我会不会给你造成负担？
他望着我的双眼数秒钟，而我也只是愣愣的注视着他。
「你就放心留下吧，」他拥抱了我，轻拍着我的背，我的左耳贴着他的胸口，边听着他的话、边专注於他身体传来的回音，「我会让你待到你想离开为止。」
那句话里蕴含的情感，对十三岁的我来说太过深奥，当时只是很高兴的紧紧回拥住他，感谢他理解我想陪在他身边。
然而对现在的我来说，那句话太过暧昧了，似乎也同时提醒着我，我说过要给他的陪伴，也不过只是想满足我自己的欲望而已。
那时候的春煦，应该觉得很困扰吧？
手中传来的震动及铃声，使我跳脱了思绪。
蠢煦：「还好吗？」──於上午十点十二分。
看见春煦的讯息，我望了一眼身旁抿着唇的秋樊，吞了吞口水後，将目光转回手机上，快速的在萤幕上打着字。
「没事啦。」──於上午十点十三分。
蠢煦：「没事就好。」──於上午十点十三分。
蠢煦：「明天六点半去接你，要记得喔。」──於上午十点十四分。
经过春煦的提醒，我才想起明天还有好多事情要安排。
「秋樊，明天几点要回去啊？」
「明天中午。」秋樊淡淡的回了句，似乎还陷在方才的那些对话中。
「中午……我要上班欸。」我搔了搔头，边思考着该怎麽办边回春煦。
「我会记得的。」──於上午十点十五分。
「啊？不行啦，这次再不回去你就完蛋了。」秋樊有些着急的提醒我，我叹了口气。
「我当然知道啊……」我用指甲敲着手机萤幕，有些烦躁。
「不然你晚上再回去，应该也是可以的。」他提议。
「不行啦！」我稍嫌激动的回绝，下一秒才发现自己反应太大了，果然秋樊立刻皱起眉头，起了疑心。
「为什麽？你有事？」
「呃，对、对啦。」在这种时候我讨厌自己的诚实，和欲盖弥彰的表情。
「你是不是跟春煦有约？」他果然马上知道我想隐瞒的事情。
我挫败的垂下头：「对……」
接着陷入沉默。令我感到难受的沉默。
我想着秋樊会说什麽，坐立难安。
「你们要去哪里啊？」他佯装不在意的问，但我知道他在意的要死。
「买衣服。」我咬了咬嘴唇，最後还是决定诚实以对。
又是沉默。
此时手中再度传来震动。
蠢煦：「要一起吃晚餐吗？」──於上午十点十七分。
「好啊。」──於上午十点十八分。
我毫不犹豫的回覆，心里雀跃着，在唇角差点露馅时及时想起身旁还有件事情需要处理。我望向秋樊，咽下紧张的唾液後，开口：「不然……我跟阿阳请假看看。」不知道明天人手足不足，毕竟是假日，虽然我知道阿阳一定会让我请，但如果真的因为我请假而忙不过来的话，对其他人太不公平了。
「嗯。」他答完的瞬间，车子停在咖啡厅前面：「我去停车。」他这麽对我说。
「啊？你也要进来吗？」我讶异的问着。
「嗯，我约了几个客户在这里见面。」他没有看我，应该是真的生气了。
「好吧。」我也没说什麽，开门下了车，走进铁门半开的店里。
店里的灯只开了一半，我看见阿阳在吧台内忙东忙西的，而工读生小黎在阿阳旁边清洗东西，早班的小彦则在座位区打扫着。
「抱歉，我迟到了。」这句话不是在对阿阳说，是对另外两位员工，毕竟虽然我知道阿阳一点也不在意，但我也明白其他员工心里会不平衡。
就算阿阳总是叫我不必刻意做这件事情，但事实证明我开始有了这些举动後，同事们明显对我态度好了很多。
「啊，小海你来啦。」阿阳站起身，对我挥了挥手。
「嗯，还有什麽还没弄的吗？」我走进休息室，将包包及外套都从身上卸下，边问着阿阳。
「没事了，接下来把铁门拉开就好。」阿阳向我走来，边回头对小彦及小黎喊着：「小黎你帮忙开个灯，小彦你拉开铁门吧，我去上个厕所。」随後把休息室的门关上，转头面对着我：「哥呢？走了吗？」小声的说着，避免被其他人听见。这也是我要求他的，希望说私人事情的时候一定要避开其他的员工，如果我不提议的话，阿阳根本不会在乎这些。
「他没有来。」我从柜子里拿出围裙，假装毫不在意的回答着。
「啥？为什麽？他不是说要载你过来？那你怎麽来的？」我举起手指放在唇上，示意他小声一点，见他摀住嘴确认他接收到我的讯息之後，我轻轻叹了口气。
「秋樊载我来的。」我看了看手机，确认春煦没有再传讯息来後，将手机放进置物柜里，顺便隔绝对他的思念。
「什麽？」他再度惊讶的开口，但使用的是气音：「怎麽会这样？」
我耸耸肩：「在路上遇到他，然後就变成这样了。」
「那他走了吗？」
「没有啊，他说他约了客户在这里见面，刚刚去停车。」确认围裙背後的蝴蝶结打好之後，我走向门口，转头：「赚钱啦，老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