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已过日上三竿,但是不少卖吃食的店家还未收摊,少女乘着黑马缓缓而行,目光也少不了被四周的店家吸引。
她算了算自己身上的银两,最後替叶碎包了碗面和一些小菜,自己则买了两颗馒头充饥。
少女在路边拿着一颗白花花的大馒头,小口小口的咬着,虽然从昨天中午後就没吃东西,但是现在她却丝毫没有胃口,馒头进了嘴里如同嚼蜡。那双冷漠的眸保持警觉注意着路上的动静。
两双、三双、四双……总共七个人,视线会时不时的撇来,且行动诡谲,虽然他们七人都打扮的和市井小民并无区别,不过就是这样才让人难发觉。少女眸色一黯,看来自己想得太美,居然这麽快就被发现了。
现在若是正面迎战是最愚蠢的,势必会波及旁人,况且身上的伤可是隐隐作痛,若是失手必定会落到这群人手里。
少女思来想去也只有逃跑可行,而这个城外的东南方郊区有一林子,或许能在那里甩掉这些人。
打定主意後,少女假装悠闲的把手上剩下的馒头丢下,缓缓站起并翻上马背,手却在碰到缰绳的刹那冷不防的猛然一甩,双腿大力的夹了下马肚,黑马受到了惊吓,高声嘶鸣,四只脚慌乱的动了起来,扬起阵阵沙尘。
「驾!」少女沉声低喝道,双手紧持缰,身躯压低,骑着马冲向了城门出口。
果不其然,少女一上马,方才的人群里便传来阵阵骚动,不用多久,刚刚那群人也骑上了马,手持大刀,大声怒叫,面容凶恶的追在少女身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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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天白云,晴空万里,正是适合出游打猎的好时节。
虽然冬天的寒冷让猎物锐减,却减不了猎人的兴致。
冬阳的光从树梢间洒落而下,一只羽尾湛蓝、体型娇小的灰喜鹊踩着斑驳的光影,在枝桠间跳跃,嘴里鸣唱欢歌,替冬季凋零的林子添上几分悠然,却全然不知自己已被猎人盯上,那猎人在百步之外,眯眼瞄准,屏着气息,而箭就搭在弦上。
那箭矢毫无预警的划破宁静,以极快的速度穿过林间,猛扑向那只灰喜鹊!後者看清那箭矢之际已来不及躲开,连在喉间的惊恐尖叫都没有脱出,箭矢便贯穿牠的双目。
「中了。」荆将军府的嫡次子荆蓝见箭矢击中猎物,忍不住咧嘴一笑。
「哇!看来公子的箭术又进步了,说不定还强过阿月呢!」在一旁的凤日忍不住佯装讶异的夸口赞叹。
凤日的话,让凤月清冷的眉头皱起,不置可否的瞥向他。
「难道不是吗?」凤日富饶兴味的对上凤月的视线,等他回应。
「我怎麽能和公子相比。」他云淡风轻的回了一句。
「欸?可是我记得连老爷临走前,都向公子嘱咐要和你学习,怎麽?难不成这话你不记得?」
「你多虑了。」
「不然你说说看老爷是什麽意思?」
荆蓝突然拿弓敲了敲凤日的头,打断两人拌嘴,他指向猎物的方向,「就你最多话,少拍马屁,快去捡回来。」
「哦。」凤日捂住刚刚被敲到的小脑袋瓜,委屈的应声道。随後拖着下垂无力的肩膀缓步向猎物走去,但是在离去前不留痕迹的冲着凤月露出一抹讪笑。
待凤日一走,凤月立马跪了下来,低头作揖,严肃的道:「公子若怪罪,凤月自当领受。」
「依你这样说,可是向你强过我这事请罪?我真有这麽糟吗?」荆蓝搔搔头,故作难过的叹了口气,双眸含笑的盯着凤月。
凤月怔了怔,抬头起来看向自家主子。
「我不是这意思。」
「那就不要动不动就道歉,也忒恼人。」荆蓝一把抓住他的手肘,将他从地上拉了起来。
「是。」
荆蓝一手搭上了凤月的肩,语重心长的说道:「现在边塞战事频传,大哥在外征战辛苦,我也知道你想要上战场,替大哥分忧,但他却指派了你来保护我,这点我要和你道歉。」语毕,荆蓝往後一站,大大方方的行了个礼。
「公子!这不合规矩!」凤月冷冽的神色第一次透露出了慌忙,他上前急忙扶起他。
「我希望你能接受我的歉意。」他弯着腰,诚心满怀的道。
「将军这样做自有他的道理,与公子何干?公子还是请起吧。」
「那你再听我一言。」
「凤月自当洗耳恭听。」
「你莫怪凤日,他只是嘴贱了点,到底也是个心善的,况且他自幼就在我身旁服侍我,我俩一起长大,他黏我多些,你来了他难免吃味。偶尔他开开玩笑,别放心上,我不会因为他而不待见你。」
闻言,凤月眼里划过一抹情绪,低下头,轻声道:「凤月明白。」
「明白就好。」荆蓝放心的点点头,但又调皮且暧昧的打趣笑道:「但你们也别太好,我也会吃味的。」
此时,远方一阵吵杂声传来,有武器碰撞的声响,和马的嘶鸣惊叫声,听方向似乎正朝这里前进。荆蓝和凤月都是有武功傍身的人,这些声音自然躲不过他们的耳朵。
两人几乎是同时回头。
凤月皱起眉,望向荆蓝。
荆蓝脸上顿时嬉笑全无,脸色严肃,他凝视声音传来的方向,眸色深幽难测,他低沉的命令道:「上马。」
少女一路驾着黑马,冲进林子里,但是她的马昨天经历了长途的跋涉,在野外也没好好休息,速度自然比不过後头那些养精蓄锐的,少女和那些人的距离越拉越近,最後只剩下不到十五步的距离。
少女背上中了一箭,伤口正触目惊心的汩汩流着鲜血,将她背後的布料染红一大片。
她面色苍白,冷汗直流,腰间的旧伤和背上的新伤扯着她的思绪,让她无法专注在眼前的道路上,眼前似乎有白屏闪烁。
一进到林子,少女便扯着缰绳冲进一旁的树林,她精确躲开挡路的树木,跨过盘根错节的树根,与後面那群人的距离又拉开了许多。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虽然有些距离,但是甩不掉他们,而且迟早会出林子,到时没有遮蔽物可就棘手了。思及此,少女牙一咬,缰绳猛拉,冷不防的来了个急转弯,冲向一旁有粗壮低枝的大树,她眯起眼,单手持疆,从马背上踩着镫站了起来,当马接近到树枝下时,她双手松开缰绳高举,纵身一跃,成功攀住了低枝。
低枝晃了晃,许多树叶飘落而下,她的嘴里也忍不住溢出低吟,全身的重量都撕扯着伤口。
她用尽全力撑起身子,站上了低枝,现在每动一下,都是几乎能让人晕厥的疼,但是少女依然没有停顿的踩着树干,往更高的方向爬去。
黑马持续向森林深处奔跑,後头追赶的哒哒马蹄声越来越近,少女站在树木高处,隐身在树叶之间,喘着气痛苦的轻倚树干,冷眼的看着那群人从树下快速奔了过去,追在黑马之後,丝毫没有发现她的存在。
……勉强,成功了。不过这招没办法撑多久,得快点离去才行。但想是这样想,少女却在正要移动时,疼痛剧烈蔓延开来,她面色如同死人般惨白黯淡,现在只靠意志力在支撑这副残破的身躯。
「公子。」凤月提醒似的唤了声荆蓝,双眸盯着树上的黑衣少女,那女孩背上的箭醒目的很。
荆蓝同样眯着眼打量少女,刚刚全程他们都看见了,为什麽这些人要追杀这女孩?但是依那敏捷迅速的身手断言,她似乎也并非等闲之辈,中了一箭却还能如此冷静应对,实在厉害。
「我们得帮她。」荆蓝缓缓开口道,语气凝重。
「她是来路不明的人,公子确定吗?」
「即使如此也不能见死不救,人命宝贵,何况她一介弱女子,又有伤在身,我们若不救,恐怕她熬不过今日。」荆蓝从头到尾都没有将视线移开女孩。
「是,公子宅心仁厚,凤月惭愧。」
他没有再搭理凤月,约莫两个心跳的时间,他突然双眸瞪大,毫无犹豫的从草丛中冲了出去,奔向从树上笔直坠落的少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