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没有办法了。」那时候大概是午休，我颤抖着手指打出这些字。S，已经整整一天没有理会我了。昨天我跟他闹着小小的别扭，他大概根本没有察觉，我在不高兴。什麽原因不重要了，原本我是打定主意不理他，直到晚上我又心软，没想到换他不理我了。
「他在生什麽气？」昨晚，我按耐不住，去密了他的朋友。
「没有啊。他感觉很开心耶。」他朋友这样回我。
我实在是，想不透了。实在是不能理解这样的情况了。过去那些日子以来，他气过我、他冷落过我，原因都很显而易见，他甚至会跟朋友抱怨我，所以当他不想理我的时候，只要去问他朋友就知道原因。虽然我非常非常地讨厌这样做，S，我们之间的问题，你不愿意好好地跟我解决，却宁愿跟朋友抱怨一切。
他的朋友建议我，不要理他，等他自己来找我。可能也是不忍心再看我继续卑微下去了，他的朋友要我不要主动了，不要爱一个人这麽卑微。
整整一天啊，明明都在同一个班级，却可以这样形同陌路。S，你还真是厉害。整整一天没有说话了。午休时分，我告诉他朋友，我没有办法了，「只有一个人在努力是没有用的。」我打出这些话，感觉到我的心正直直地往下沉降。
「好吧，你加油喔。」小念这样回答我，他是S最好的朋友。「送你一包卫生纸啦。」
「不用。」我没有玩笑的心情。我趴下去，丝毫感觉不到睡意。S，我坐第一排你坐倒数第二排，我从来没有觉得我离你这麽远过。很远很远，还会更远更远。
最後一堂课是英文课，我打算放学之後就说分手了。分手，这两个字听起来好中二、好可笑，好像是需要两个人都认真过才叫做分手，可是你没有啊，S。我喜欢你喜欢得好累，这场恋爱压力太大，我不但没有幸福肥反而还瘦了几公斤。没有恋爱这麽不健康的。
我拿出手机，把照片、聊天记录、情侣app都删除了，一乾二净。我删着删着忍不住溃堤，但我隐忍着哭，我记得我哭得满含蓄的，至少都让眼泪留在眼眶。直到坐我隔壁的好朋友一句：「不要哭。」我才让眼泪掉下来。没有办法，这句话的威力太强大了。
「你怎麽知道（我在哭）？」我勉强挤出一个应该很丑的笑容。「放学陪我去走操场好不好。」她点点头。放学我和另外两个朋友去走操场，一方面讲一些大逆不道的话，一方面，等S回家。等他回家这样我就不用跟他打照面。可是我心里隐约知道，他今天好像要补习，会留在教室里面等公车。我对他的行程太过了解了，多麽希望把回忆清除。
「你别难过，他不过是一个有脸没有脑的人，没少讲过你的不是，这种人不要也罢，初恋都很烂啦。」奂奂说。她上课叫我不要哭，她一直都是一个很有骨气的人，不怕什麽也不去招惹什麽，我一直都是有点崇拜她的。
「可是，难过就哭出来，比较好啊。」杨藕说。
我没有说话，看向天空。今天的天空太漂亮了，就像是几个月前，我们刚在一起时，我说：今天的天空好漂亮。你说：你也很漂亮。我深深地记住这句话，记到心里发烫；我甚至为此深深陷入，即使我知道这样的甜言密语是种毒药啊。我鼻头一酸。从今以後我再也体会不到这一切，你的体温、你的味道。
「我好难过喔。」我机械式地一直重复这句话，但我真的好难过，好怅惘，有些诗句辞语你一定要亲身体会过才知道它写得多麽精辟入里，像是物是人非事事休——一切都没有悬念，更没有希望。我想起我曾经问你：S，你有没有读过《静女》？
静女其姝，俟我於城隅。爱而不见，搔首踟蹰。
我只是想告诉你，我看着你就想到「静女其姝」这四个字。你唇红齿白，风情万种。我知道这拿来形容一个男生似乎不是那麽恰当，可是我曾经，深深被你的姿态感动，你的身边有金粉金沙深埋的宁静。
你那时候说：「没有。」多麽简单冷峻，多麽不容质疑。好吧，你没办法体会我的诗经和浪漫，那我就把它藏在心里，现在是你永远也不会知道的心里。
我说了很多话，对着奂奂和杨藕，从今以後这些话我还会对很多人诉说，只是随着心境的不同，内容也会有所改变。我很难受，有点惆怅，并且试图以愤怒的情绪盖过悲伤的心情。「快点说他的坏话。」我对她们两个说。
「想想你们吵架时，他总是逃避问题。」「他还一直在你面前说别的女生很正。」「他一直嫌弃你。」她们你一言我一句，数落他的不是。我发誓，那一刻，我几乎要开始恨你了。但太快了，我还没办法恨你，就算真的恨你，也时候未到，缓一缓吧。分手这件事把时间像橡皮筋一样拉长，每个夜晚都无穷无尽，每个思念你的时刻都像落不下地的弹珠，直直地一直在寻找地面。
走了大概有半个小时吧，我们已经翘了扫地时间跟大半个放学了，再怎麽样你也该走了，S。我回到教室，发现你和几个男生在放歌，那时候我全身发冷，我不要，看到你。我不要看到你若无其事的样子，我也不要你过来跟我说话，都不要了。
我用逃亡的速度收拾书包，不等奂奂和杨藕，我自己一个人走到外面去，背对着一切，背对全世界。我一直没有转身，但後来听人转述，说你那时候走出教室，去上厕所。我在想，你那时候，有话要跟我说吗？你走出教室，是不是想跟我说话？
想这些还有什麽用？我永远无法得知你那刻的心情，现在想起来这一刻竟然如此不堪。你或许想对我说什麽，而你终究没有；又或者，你从来都没有想到要跟我说话。无论是哪个，都这麽的难堪。
後来，害怕自己承受不住一个人时排山倒海的情绪，我求杨藕陪我去逛全联。我们在哈根达斯的冰箱前面，「好贵喔⋯⋯」她说，而我拿起手机，打开你的对话框，打下：我们分手吧。
告白，是你在网路上对我告白；分手，是我在网路上对你提分手，多麽的有始有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