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何以为惧
『你听过，在这世上有谁害怕着自己的救赎的吗？』
『没有。』
『既然如此，那我又有什麽理由、什麽资格，去害怕身为我救赎的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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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城温蒂，原名温蒂．玛贝尔，今年十四岁，是魔导公会妖精尾巴的灭龙魔导士。
僵硬着肢体坐在柔软的沙发上，温蒂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神情严肃无比的紫发少女，没由来的觉得自己额角的冷汗似乎又无声滑下了一滴。
──目前正陷入秘密被好友发现，并且被其强硬逼问的人生危机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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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说，事情究竟是怎麽演变成这样的啊......
轻叹一口气，温蒂揉了揉太阳穴，眼角余光偷偷瞄向不远处的紫发少女。在看到其仍然板着一张小脸，漂亮的紫晶瞳中是毫不隐藏的坚决後，顿时感到浑身上下充满无力感。
事情是怎麽演变成这样的呢？这个问题连温蒂本人也回答不出来。她只知道当自己好不容易从混乱中回过神来时，就已经和凪面对面坐在气氛沉闷的客厅，大眼瞪小眼，相视两无言了。
沉默的气氛足以让人窒息，秒钟转动的声音在寂静中显得特别明显。咬了咬牙，温蒂努力克制着想逃跑的冲动，鼓起勇气，在这长达十分钟的沉默中，第一次将目光对上凪注视着自己的双眼。
然後温蒂那好不容易凝聚的勇气，在看见凪眼中坚持的那一瞬间，溃不成军。
「为什麽想要追根究柢的问清楚呢？凪，有时候，有些事情还是不知道为好。」唇瓣张了又合，温蒂一面在心中暗骂轻意败退的自己，一面向仍在坚持的紫发少女说道，语气是从未有过的严肃。
深吸一口气，凪无意识的加大手上的力道，洋装的裙摆被她抓出了不少皱摺。她看着收起往时温柔微笑的好友，那面无表情的脸庞和几分钟前绚丽的场景一样，都令她感到无比陌生。
但凪却丝毫没有产生退却之意。
其实凪并没有向温蒂完整坦白。她没有说的是，在她看到那劲风飞转的场景时，她的脑袋确实是一片空白的，但在风刃飞向她的那一瞬间，她清楚看到了，温蒂身後隐隐有些模糊的影子。
而那影子的轮廓，看起来像是一条巨大的龙。
那是什麽？为什麽身後会有那种东西？
而在温蒂慌乱之中下意识用治癒魔法治疗凪脸颊上的伤口後，凪的疑惑又更上一层。
她想要知道这个人更多更多，不论是好的事蹟亦或是坏的过去，都想知道。
在和温蒂同住的这些日子，她发现这个娇小的少女和她的想像有些不同。不仅知识量大的惊人，许多别人难以处理的事情温蒂都能独自处理，甚至完美解决；就连体能也超过平常人的数值，尤其是跑步速度，根本让其他人望尘莫及──虽然温蒂本人并没有自觉就是了。
有时候外出会带一些伤回来，不论怎麽追问得到的回答都是不小心跌倒导致的，但从小到大伤过无数次凪怎麽可能不清楚那是谎话，区区跌倒根本不可能造成这样的伤。
最重要的是，凪偶尔会在夜晚经过温蒂的房间时，透过房门没关好的小缝，看见穿着睡衣的温蒂正无神的望着夜空，那寂寞的神情一直环绕在凪的心头无法退去。
也是自那时起，凪产生了想要替温蒂分担一些的想法。即使只有一点点也好，她希望这个温柔的少女能稍微依靠她，不要总是自己扛着所有事，不要什麽都瞒着她。
不要总是......把她蒙在鼓里。
为什麽小小年纪便拥有这麽强大的力量？为什麽总是不经意流露出难以形容的神情？
为了什麽而悲伤？为了什麽而坚强？
对於温蒂，凪有好多好多问题想要问，但却问不出口。越是了解温蒂，凪越是感到自己的弱小，想要力量的想法也越发强烈。
「你说得没错，有些事不知道反而是一种保护。」垂下眼帘，凪压了压自己的胸口说道。「但是，我并不想要被一无所知的保护啊，温蒂。」
「比起躲在你的羽翼之下，我更想和你一起并肩翱翔。」
「......」
睁大双瞳看着眼前的少女，温蒂觉得自己的内心似乎有些动摇。明明故意板起脸就是想要让凪不再追问，怎麽现在看来，反而是自己快要被凪说服了呢？
抿着唇瓣，温蒂试图挽救自己那早已碎成玻璃渣的坚持，但却没有任何效果。
「真是──败给你了啊。」也败给了容易因为某些人而动摇的自己。在心中补上一句，温蒂缓缓放松僵硬许久的肢体，闭上双眼半躺在沙发上，姿态随意到完全看不出她之前的严谨。「那麽凪，你想要知道什麽？」
对於温蒂的问题，凪轻轻一笑，说出自己准备已久的答案。「我想要知道，你所能告诉我的全部。」
「......真是意外的贪心呢。」坐直身子，温蒂先是拍了拍衣服上的皱摺，接着转过身望向客厅的某一处。「她是这麽回答的喔，圣，现在该怎麽办？」
被温蒂忽然转折的话语所惊吓，凪连忙回过头看着温蒂所注视的方向，然後诧异的发现本该空无一人的位置，此刻竟多了一位有着可以和女人相比的漂亮脸孔的长发少年。
他是什麽时候站在那里的？！
用力捂住差点惊叫出声的嘴巴，凪眨了眨眼睛，定定的望着正和蓝发少女低声交谈的少年，没由来的觉得，这个人的身分一定很不一般。她的感觉告诉她，这个人身上散发着一种很坚毅又很强大的气息。
那麽问题来了，这个人是谁呢？
来不及等凪认真思考来者的身分，那名长发少年就已经走到她的面前，张开口自我介绍。
「我是圣，这个时空的时空管理者。」顿了顿，少年勾起嘴角，一抹带着不知名情感的浅笑绽放於他的唇间。「如果很难懂的话，你也可以认为，我就是这个世界的神。」
「......神？！」瞳孔瞬间紧缩到如同针一样细小，凪下意识的後退几步，接着像是想起什麽般，将视线投向另一边的蓝发少女。「那麽温蒂也是......」
感受到凪的目光，温蒂忍不住伸出手想要解释。「我──」
「不，温蒂不是管理者。」
强硬打断温蒂即将脱口而出的话语，圣对着温蒂摇了摇头，薄唇上下起合做出一段只有温蒂才能看到的唇语，示意少女在「时机」到来之前，绝对不可以出声。
拳头握了又松，温蒂深吸了一口气，最终还是微微点头应允。
得到满意答案的圣回过头，正巧和凪的视线对上。望着那和自己一样颜色的双眼，圣挑起细眉，再次重复刚才的话语。「温蒂不是管理者，但她的身分却和管理者一样重要，现在的你只能知道这些。」
看着紫发少女不经意流露出失望的神色，圣顿了顿，将未说完的话补上：「不过，只要你愿意和我进行一场交易，你就能知道更多。」
「什麽交易？」快速抬起头，凪一扫方才的阴霾，紫晶瞳中充满明亮的光彩。但没过多久，少女又苦着一张脸，双手紧紧抓着胸前的衣襟。「虽然只要是我能力范围内的交易我都可以答应，但、但是我并没有多余的钱......也没有其他财产。」
微微抬起眼，凪小心翼翼的注视着眼前的漂亮少年，心中有些忐忑不安。「这、这样还是可以交易吗？」
「噗。」看着少女的模样忍不住轻笑出声，顿了几秒意识到自己究竟做了什麽後，圣右手握拳抵在唇边，撇过头想要掩饰自己的失态，但双肩的颤抖却出卖了他。
就连原本还因为不知道凪的选择而感到紧张的温蒂也忍不住轻笑出声。
对上凪茫然的脸色，圣扶着额头，语气有些无奈。「我不要钱，也不要你的财产，在这点上你大可放心。」
「不过与之相对的，我要你签订一个契约，发誓能够永远保密有关温蒂身世的一切。活着的时候埋在心底，死去的时候带进棺材，没有我亦或是温蒂本人的同意，就绝对不可以透露给第三方知道。否则──」
「──就请你永远长眠吧。」
倒吸一口气，凪诧异的望向温蒂，却得到少女闪躲的神色。
只要透露便是永远长眠......温蒂的身世究竟是......
「感到惊讶吗？对於违反契约的结果。」像是得知了凪的想法一般，圣垂下眼帘，露出一抹自嘲的微笑。「因为只要身世被揭露，温蒂本人的结局也是『死』啊。」
「不，或许还会有比死还可怕的後果。像是被人抓去做人体实验，供那些恶心的上流贵族们观赏；又或是被拉去当战争前线的死士，死无葬身之地；更甚者也有可能被夺去情感，被全世界唾弃追赶。」
不理会凪在听见以上种种惨无人道的事件时微微一颤的表现，圣微微曲身，让自己的眼睛和凪的眼睛平视。
「温蒂愿意带着有可能发生这些事的风险将身世告知於你，那你是否拥有愿意致死保密到底以求她一世平安的觉悟？」
「我......」
看着圣那双和自己相似的眼睛，凪张了张口，说不出任何一句话。两人对视了一段时间，最终在凪长久不说话的沉默下，圣先移开了视线。
「令我失望呢......没想到你的觉悟仅仅如此，凪小姐。」说着，圣转身便要离去。
「等等！我什麽都还没有说，请不要擅自下定论！」拉高音量，第一次如此大声说话的凪脸上充满红晕，双手用力抓紧裙摆，彷佛这样就能获得勇气。「好不容易能更贴近她，好不容易能帮上她，我怎麽可能在这里後退？况且，只要我不违反契约，我也不会死去不是吗？」
望着因为一口气讲了一大段话而在微微喘气的凪，圣眯起眼，嘴角带着浅浅笑意。「喔？但是风险依然存在。而且最重要的是，温蒂的身世可是超乎你的想像之外，即使如此，你也依旧执着於知道真相？」
「既然我都能和所谓的『神』谈条件，那还有什麽能让我却步呢？」凪松开紧握裙摆的双手，回以圣一个微笑。
深深注视了凪一眼，在看见少女眼中满满的决意後，圣轻叹一口气。「真是......一个两个都这麽任性，果然在每个年代最不缺的就是任性的笨蛋。」
一边小声嘀咕着，圣一边抬起手，快速的画了两道繁杂的咒文，接着轻轻一弹，两道散发着莹莹蓝光的咒文分别飞向温蒂和凪身上，然後在胸口的位置浅浅消失。
「这是制约符，作用是保护记忆。只要喊出『限制』一词符咒就会发动，符咒发动後被施术者的记忆会被强制保护，任何人都无法窥视，在这期间你们两个就可以探讨一些不能让其他人得知的话题。而如果想要停止符咒，再喊一声『约束』就可以了。」
「这个符咒本身不会对温蒂有任何影响，但只要凪小姐有想要脱口将温蒂的身世曝光的念头，符咒就会在你开口的那一瞬间停止你的身体活动机能，让你陷入永眠。」
环视眼前神色各异的凪和温蒂，圣丢下一句「我言尽於此，你们看着办吧」便返回空神界，留下面面相觑的两人。
沉默又再次在两人之间蔓延，看着凪彷佛失神般，无意识触摸着契约消失的位置，温蒂闭了闭眼，喊出符咒的发动词。
对上凪猛然抬起头的视线，温蒂先是回过身前往厨房倒了两杯红茶，然後走向沙发，指着对面空着的位置，要求凪坐下来。
「既然符咒都启动了，那我们就好好谈谈吧。」
※
温蒂将一切都告知了凪，不论是她的身世、她的来历，甚至是她会出现在这个时空的原因，她都一字不漏的说出来。
其实对於凪的提问，温蒂也可以像告知泽田纲吉他们一样，表明自己只是拥有控制风的能力就可以了。这样统一的说法不仅不会让温蒂身为的外来者身分曝光，也不会将凪牵扯进黑手党的世界。
而在圣还没有到来之前，温蒂确实打算这麽回复凪的追问，不过却被圣在天之音的另一端阻止了。
『那个女孩的精神力很强，但却不怎麽会控制。在你以为有敌人而攻击的时候，那个女孩无意识的放出精神力，你的魔法和她的精神力刚好在无形中撞在一起，所以她看见了你身後由灭龙魔法的气势所拟态出的龙形。』
『龙形......？我好像只从纳兹哥身上看过，但我一直以为那是幻觉......』温蒂眨了眨眼，不可置信。
『那其实是气场的一种拟态，每个人气场都不一样，拟态出的形象自然也不同。』圣顿了顿，继续说道。『所以控制风的说法绝对不会被那女孩接受的，而这世上，挖取别人记忆的方法多的是。为了你和那个女孩的安全，就只能从抹掉记忆和保护记忆中选一个。』
『......没有别的方法了吗？一样要二选一？』握紧口袋中的天之音，温蒂试图做垂死挣扎。
在来到这时空的当下，温蒂和圣就做好了这七年内身世有可能会泄漏的准备。而关於泄漏之後的对应方法有两个，其一便是所谓的「契约」，用来约束知情者的一举一动；其二则是抹去知情者的记忆，但无法保证会不会不小心碰到其他区块，而导致知情者变成痴呆。
『有。』沉默了一会，在天之音另一头传来圣的回应，然而不等温蒂欣喜，圣的下一句话就把她打进谷里。『如果你能说服那个女孩不再追问，并且把刚刚看到的景象守口如瓶的话。』
『......』
鉴於第二种选项的风险，温蒂并不想去冒，她不想因为自己的不小心，对令一人产生伤害。所以温蒂只能在圣到来前尽量委婉的示意凪不要多问，不过看来，被说服的反而是她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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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着听完所有故事，正低着头沉思的紫发少女，温蒂端起早已冷掉的红茶轻抿一口。
微凉的红茶滑过喉咙，缓解口渴的同时也令温蒂有些不安的心稍微冷静一些。顿了顿，她还是将自己的问题问了出来。
「害怕我吗？」放下茶杯，温蒂抬起头，对上意料中错愕的紫色眸子。「我问，害怕我吗？」张开口，她又问了一便同样的问题，表面上语气平稳，但内心的颤抖却只有温蒂自己知道。
「为什麽......这麽问？」
面对紫发少女的回问，温蒂浅浅一笑，「没什麽，只是想问问而已。」
「天龙之女、异界的访客、灭龙魔法的使用者，每个身分都足以让人惊讶。再加上种种冒险和战斗，以及我违反人类生存领域的治癒魔法与谎称控制风实为操纵空气的能力，这一切在你们眼中本该是小说情节的片段被活生生的呈现在眼前......」
「不害怕身为『异类』的我吗？凪。」
这就是，温蒂不愿意向凪坦白所有的另一个原因啊。
要是被害怕该怎麽办？要是被当成怪物该怎麽办？要是圣所说的那些事情发生了又该怎麽办？
孤身一人来到异时空，陌生的人、陌生的事物都令她惶恐。好不容易强迫自己适应这里所有的一切，好不容易才结识了一群值得信任的好友夥伴，这一切都是这麽的好。
温蒂不敢想，要是「外来者」的身分曝光，他们会怎麽看待自己？
「不害怕。」简单的一句话划破温蒂的思绪，传进她的耳里。
「欸？」诧异的看着眼前正微微笑着的少女，温蒂张了张口，竟一时无言。
见温蒂不说话，凪继续轻声说道。「不仅不害怕，我还觉得温蒂非常坚强。该有多大的勇气才能一个人穿过时空，面对陌生的一切却仍然保持笑颜？我想如果是我的话，大概会绝望到生不如死吧。」
将面前得红茶移开，凪扮跪在两张沙发中央的桌子上，倾身将温蒂拥入怀中。
「以前我对你有好多疑惑，现在我全都知道答案了。知道你为什麽这麽坚强，知道你为什麽这麽强大，也知道为什麽你时常会流露出哀伤。」顺着拍了拍温蒂的背，凪微垂眼帘，一字一句的说着。「虽然我很渺小，但我想帮上你的忙，即使只是倾听心事这种小事也可以。」
「请让我成为你的力量，温蒂。」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好，我是累到想躺屍的灵月。（趴着不想动.jpg）
其实这章节本来预定是要５月２日那天更的，因为那天是我的生日，想说更一章节来为自己庆庆生什麽的，结果那天考试作业加起来超多，根本没法更。（哭晕）
大家的留言我都有看，只是没有时间回复罢了，在这边统一谢谢各位小天使支持。（鞠躬）
然後就是下个星期就要大考的我竟然还爬上来更文真的没有问题吗？（沉思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