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落之後，书房笼罩在一片黑暗中，淡薄的香烟味在空中挥散不去。
游戏舱的电源键在漆黑中闪着幽蓝的光。
慕晨闭上眼，意识介於半梦半醒之间。
他感觉自己好像回到了学生时代，叶可心还没死於那场车祸的时候。
他那时候个性别扭的很，明明从小就很喜欢她，却偏偏故意不表现出来，直到国中她被周越追走後才在暗地里懊悔。
好在升上高中没多久，叶可心和周越分手，并和他两个人因故转学到另一所高中。两人关系突然好了起来。
他们在高中时代度过一段短暂而美好的时光。
而这段美好时光，终止於他往叶可心家信箱里塞情书，把她叫到校门口准备告白时的一场车祸。
他的初恋，结束得仓促而惨烈。
＊＊＊＊＊＊
简宇推开门，客厅的光照射进来，在白色的落地窗帘上剪出一道修长的影子。
「怎麽不开灯？外面大门也不关，我帮你锁上了。」简宇在墙上摸索着按下开关，对面的人影动了一下。
「知道你会来，刚才打开的。」慕晨靠坐在书桌後的黑色皮椅上，手里捧着《恋初》的游戏指南。
简宇走过去，发现他正看着游戏人物简介的那一页。
一个穿着白衬衫、黑色百褶裙的少女，正半侧着身子甜笑。针织外套的袖子包裹着半个手掌，黑亮的长发束成马尾垂在胸前。
慕晨抬起手，食指在那张明媚的脸上轻轻描绘。
「美术设计是你吗？你把她做的很像。」他淡淡地说。
「只有一部分是我。为了维持真实性，我找了人来合作，那家伙很擅长重现照片里的人像。」简宇拉过茶几旁的椅子，坐到他面前。「给你的这版游戏是我找几个交情好的同事一起改的，在电话里听你说完那些问题後，我去问了当初帮忙测试游戏的那个同事，对方说虽然当初有出现相同的ＢＵＧ，不过事後都已经修正过，所以希望你能告诉我详情，周一回公司时讨论。」
慕晨盖上游戏指南，指尖无意识地轻敲桌面。
叩。
叩。
叩。
他开口：「刚开始还不严重，只是之後暂停剧情登出，过一会儿再次进入游戏，存档点就会改变，攻略人物的好感度也降低到无法挽回的地步。」
「而且就算侥幸碰到好感度没有降低状况，也会莫名情况进入ｂａｄｅｎｄ。」
「说详细点。」简宇打开手机录音。
「正常情况下，我的角色和她是朋友，或是普通同学，但偶尔也会出现例外。」
「比如？」
「她的前男友，或是不熟的邻居……但大多数时候她都会避着我。」
「这部分我可能要再问编剧，负责想人物设定的是他，当时为了角色的设定，他还曾经走访了你们以前的高中，或许是在那里获得了什麽灵感也不一定。」简宇沉吟半晌：「记得当初他是用『体验多种类的爱情』去构想的，不过实际想了几种身分我不知道，这也许和你玩到的那些坏结局有关。」
「他现在去日本出差，我可以线上和他讨论，但若是要修改剧情设定，就必须等他回国……」简宇说到一半，指尖敲击桌子的声音停了，他抬头，发现慕晨似乎有些恍神。
「阿晨？」简宇叫了一声。
「有时候她……她会想杀我，不过次数不多，大概和自杀的次数持平。几乎都是她出意外死去，或是我们两个一起。」慕晨苦笑着：「还有次刚进入游戏，我手上拿着一把刀，她缩在床角看着我哭，血流得满地都是……再然後她死在我怀里。」
「就跟我预想的一样。」他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表情。
「阿晨，这只是游戏。」简宇安慰他道：「你知道市面上有大量生存类游戏要残酷血腥的多。」
「不是这个问题。今天攻略人物要是随便换成哪个人，怎麽死我都不会有意见。」慕晨摇头，并从椅子上起身。
他拉开窗帘，暗沉的夜幕之下是一座繁华的城市。星辰因为都市的严重光害而变得无比黯淡。
「但那是可心。」他望着窗外夜色。「我见不得她在我眼前死去。」
「嘿，兄弟，你得向前看。」听见他的话，简宇并不意外，只是现场听到还是有些不忍。「她都走了几年，你真的该向前看了。」
「我试过了，直到你送我《恋初》之前，我一直都在尝试。」
「如果你的尝试是指那几场无疾而终的恋情，那你的尝试显然非常失败。」简宇毫不留情地泼他冷水。「你交往最久的一任女友，甚至都只堪堪超过半年。」
「我也这麽认为。」慕晨离开窗边，走道游戏体验舱旁。
「我都尝试十几年了，那几段失败的感情只是更让我坚定，其实沉溺过去也不错。如果这样能减轻我的痛苦，那又何必强迫自己向前看？」
简宇眯着眼，不可至信地看着慕晨又拿起游戏指南，翻到有叶可心立绘的那一页。
他气急败坏地说：「你得停止玩那个游戏，你再玩下去根本等同於慢性自杀。」
尝到甜头後，要在放手需要有非人一般的意志。至少目前，慕晨不认为自己有，於是他理所当然地否决了。
「你真的是没救了！」简宇最终摔门离去。
他走後的整个周末，慕晨都沉浸在游戏之中。
他的身分辗转变换，朋友、陌生人、仇人……然後终於，他换到了一个让他欣喜若狂的身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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