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这儿打混摸滚许多日子，哪个角落置放什麽盆栽都一清二楚，甚至哪面墙挂了什麽图画都了然於胸。
我的高度活动范围最远几乎仅达小厨房，许阳离也丝毫不避讳我，夜间的临时会议直接在他的个人工作间，他没要我滚蛋，只是要我移驾到他高档的皮质椅子。
依照这份莫名又自然的熟稔，有个问题我实在好奇，憋了好多天总找不到合适的时间或人询问。
趁着他们享受偷来的悠闲时光，搭着啜饮的咖啡，是繁忙中的难能可贵。
「你们这没有吸烟室？」
「没有啊？怎麽？不是吧欸嫂子你想抽烟啊？」口腔以及话语全是咖啡的沈浓，与Webb他惊奇稚气的语调半点也搭不上线。
「不会吧？老大明明最讨厌抽菸的人了，当初在设计时就坚持不把吸烟室画进来，连右栋的会议室都没有。」另一戴着金边框眼镜的男生的说明仍有掩不住的诧异。「嘿嘿、还是其实老大不喜欢人抽菸，是为了让嫂子戒菸？」
这几人凑在眼一起就讲不出什麽正常话题，老是会偏到许阳离那。
三个臭皮匠一点儿也和他们扯不上边，他们顶多就牛牵到北京还是牛，八卦脑补是天性。
「打住，谁说我要抽烟了？你们不要看见黑影就开枪。」揉了揉眉心，我已经放弃纠正他们的称呼。
「呃、那你们当中真的都没有人有抽菸习惯？」
完全出於好奇，抽菸这恶习还真是一时半刻改不掉，他们又是容易来压力的设计工作，许阳离这横劲居然没有被怨恨上了。
「怎麽可能？找不到灵感的我们也是很焦躁的，尼古丁就是我们邪恶的好朋友啊，不说我们，来开会或委托案子的人也有很多是老菸枪。」
「老大就那个脾气，嘛、没人敢对着他叫板，他顶多买口香糖给人过过乾瘾，喏、甚至买了克烟锭。」
「你们……就这麽听他的话？」
几句话就不正经，Webb贼兮兮地空出手指晃晃，眉毛弯弯尽是痞气。「哦—嫂子想让我们内哄吗？」
「让你们内哄做什麽？我吃饱撑着吗？」很不优雅地翻了翻眼皮，而且，我尚未进食，晚餐克扣在许阳离那儿。
逐渐习惯这样欢腾的气氛，高频率的翻白眼也不再稀奇，但是他们的心直口快与爱恨分明还算讨喜。
「老大的决定我们闭着眼睛也跟从！」
「嘿嘿好啦，其实不管老大的坚持是为了啥呢，怎麽说也对我们健康有益，只是过程比较痛苦啦。」
「老大也挺下血本的，不要看那小小一罐克菸锭，要价可是将近一千元，就是吃起来味道不怎麽样，不然拼着也要吃回本。」
……真有他的，有过要吃克菸锭吃回本的念头。
泰然自若地抬手挡了挡抽动的嘴角，都是成年的男人了，总是还会有很多小男生的脾气和任性，拿他们没辄。
撩了散落的碎发，语气随意的搭上一句。「所以克菸锭有效？」
「难吃。」
那就是没效了。
乾脆地撇了撇嘴，Todd露出要他生吞虫子似的嫌弃表情，努了下巴示意我再替他添进咖啡，颇有要掩饰想像味道的气势。
忍不住笑了，眉眼间洒下星星点点明亮的笑意，略有察觉他们不明所以又探究的目光，不好意思说是Todd的表情太生动，我抿了唇克制。
被盯得有些挂不住面子，不就是笑了一下，有必要像观察稀有动物吗，恼怒的夺过他们手中或置於小吧台的茶杯，空出一只手挥了挥敷衍又威胁的驱赶他们。「散了散了，逮到一点时间就偷懒，明天没有咖啡了。」
「哦……欸？！不是吧嫂子！」
「嫂子你怎麽翻脸不认人！」
我就是翻脸比翻书快，奈我何。
「难道是因为我们说克菸锭不好吃，嫂子生气了？」
又有人嘟囔一句。「越来越有老板娘架势了。」
能喃喃自语到让五步之遥的我听见，我无语的收回注意力，老板娘个鬼，我才不是依附而生的菟丝花。
还有，克菸锭又不是我发明的，批评不批评关我何事。茸拉了耳垂，好没营养的对话。
清理及归位使用过的机器，细心沾湿了抹布桌面擦拭一遍，我盯着许阳离的咖啡犹豫几秒，喝那麽多咖啡也不怕胃穿孔。
轻声啧了舌，转而走向冰箱拿出牛奶加热，温和香甜的奶香飘荡空气中，焦躁难平的小情绪好似的安宁平息。
像是风温柔过境，一晃而过了涟漪，漾出一圈一圈平和绵延的规律静好。
分装了提神咖啡与宁神牛奶，没有脚步声，我却若有所察地稍稍移开专注的目光看向小厨房外。
雾面的玻璃中段让我猛一瞥便只看见他帅气得不像话的面容，他绕过拐角，漆黑的眸光深邃的凝望着我，搞得好像很情深。
刚要说话，他视线瞄向存放克菸锭的橱柜，沉稳的嗓音压了下来。
「最近还抽菸吗？」
「欸？没、没有。」
不是吧、我不就是这麽随口问了一句，他那群传说中肝胆相照的兄弟们这也要报备，这种时刻被监视的感觉多像明朝锦衣卫的时候。
许阳离哪里值得那麽多人效忠，低着头不服气地哼了哼。
细致的妆容在暖黄舒适的灯光下一闪一灭，像是开启时光倒转的幻灯片，回忆起曾经疼痛压抑的年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