乘着王大叔的车，我和师兄恰恰在稻香村口赶上了师父、谷主及莫雨三人。
「谷主、师父。」我们跳下车後第一件事便是向两位「长辈」行礼，接着我便向一旁的少年微笑打招呼：「小雨，这几月可还好？」
「司大哥。」莫雨略显焦躁地点点头，「都好。」
「唷，来的倒不迟。」数月未见，师父依旧懒洋洋地挥挥手，「怎样？你师兄没有欺负你吧？」
「师父，您老人家当初把我一丢两年，两年後我为了您一封信匆匆赶去襄助师弟。如今好不容易见到您一面，您却先问师弟有没有被欺负，果真是个好师父，疼师弟的很啊。」不待我回答，师兄用一种我完全没听过的发酸语气说话，每句话都咬牙切齿般念出「您」这个字，让我忍不住一阵颤栗。
「阿弥陀佛，师兄千万别这麽说。师父是见贫僧蠢笨，缺乏江湖经验，是以较为关照，并非……」
「好久没看到阿九争风吃醋的样子了，为师甚是怀念啊！乖，来，师父疼。」
我瞪大眼看着师父一脸「慈爱」地伸手过去要摸摸头，没想到师兄却又瞬间变脸，一脸嫌弃地躲开，「师父自重，莫叫谷主及师弟笑话。」末了一脸正气地说：「徒弟何曾争风吃醋？当初不过是归凡那小子不爱说话，师父总逗他，我这做师兄的自然要舍身替他挡一挡。」
「身为师父的亲传弟子，祁九甘愿忍辱负重，只为守护师弟们不遭师父毒手！」
也许是师父看到我一脸痴呆，终於精准地敲到师兄的头，没好气地说：「好了别玩了，别又吓跑你师弟。为师被你吓跑的徒弟还不多吗？若非这两年你跑去大漠浪，为师哪能多收这麽个……的弟子？」
师父！您消音的是什麽形容词？跪求别说，徒弟好怕！
师兄摆出和师父一样慵懒的姿态，笑咪咪地说：「我这三个月可是奉师命好好跟随师弟大江南北跑，一路护送，没少代替师父指点师弟，全程维持师兄应有的高冷范儿，尽责的很。」他突然转头用一双桃花眼对着我说，「是吧，师弟？」
我木然地点头，有点茫然又有点明白。
「要走不走？」约莫是等我们「叙旧」得不耐烦了，莫雨突然生硬地插话。
「走走走，当然走。」师父口里应着。
这时一直淡漠等在一旁的谷主开口：「你自己真的能行吗？墨殷和祁九可不会出手帮你的。」
莫雨一脸冷漠的回答：『那当然，不用你担心。』
师父顺手把我扯过去，小声而快速地交代状况，「你那故人之子确实是天生的习武奇才，当初只在枫华谷看了谷主一招便有所悟，自行修成三式。正是因为修练太急当初才会因内伤被困在洛阳。总之，他虽然想学谷主的功夫，但是又不愿意拜师进入恶人谷，一心想来寻找那叫毛毛的朋友。於是他便和谷主约定了，假使这一趟他无法靠自己的力量安全回来，求谷主出手相助，那麽便必须随谷主回去拜师。谷主要他彻底明白弱者无能为力之感，也是好意，便让我们跟随在一旁，不到危急不得出手。」
我沉默半晌，心知师父自然是站在谷主那一方，打算替恶人谷招揽莫雨，但……
「师父，我不是恶人谷弟子。」我低下头，不敢去看他表情。
为了莫雨心心念念着和毛毛在一起，我说什麽都不能袖手旁观。
却感觉到头上被人用力一拍，「怕什麽？谷主都没说话了，自然是看不上你那微薄之力，哈哈哈！」
一旁的师兄悠悠然说：「师父，师弟如果哭着跑走那便不是我的错了。」
「前面诸多危险，你真的要帮助我吗？」显然听到我们对话的莫雨问我，语间比方才软了不少。
我知道莫雨天纵之才，如今修为比我差不了多少，所以有如此担心。「自然。当初一步之差便能护下毛毛，在长安时也未曾待到他苏醒，我心底很是愧疚，无论如何都必须出点力。何况，」我对他一笑，「这可是我的家乡，容不得他人践踏。」
闻言，莫雨点点头，接着不再拖延，直直闯进被叛军及宵小之辈占领的地方。
我和他一路联手斩杀拦路敌人，到了一处小桥，他眼尖地看见有一群人包围着什麽人拳打脚踢，立刻双眼一红，冲上去，深怕被围困的正是毛毛。
「……阮大叔！」
好不容易把小喽罗都解决，莫雨看见那倒在地上地人并非心心念念之人，却也是曾相识的大叔，那声呼唤甚是复杂，许是包含了放松、失望、及些许侥幸。
『阮大叔，我是莫雨，毛毛有没有回来过？』
『莫雨？你是莫雨？你长大了……咳。』阮大叔被我扶着坐起，非常虚弱地应着话，任我替他点穴止血却徒劳无功，我甚至怀疑他现在神智并不清楚。
然而莫雨只顿了一顿，牙一咬还是继续问：『是我，阮大叔，你有没有看到过毛毛？』
阮大叔推开我的手，闭上眼，努力回答着：『毛毛？没有……不过有一个少年和两个姑娘被当兵带到了……村里的练兵场。那个少年是毛毛麽？咳咳……』
『什麽？』
阮大叔此时已经出气多进气少了，『对了，刘村长他们也被……咳咳……』
『阮大叔？阮大叔？』莫雨又唤了两声，却换来一片沉寂。
我忍不住闭上眼，念了一段往生经。
莫雨等了我一阵，才道：「走吧，我们去刘大海师傅家找找。」
我站起来最後朝阮大叔失身一拜，便跟在莫雨身後离去。
他在一条岔路上观察了一阵，自言自语：『这条路上的守备未免太薄弱，毛毛不可能在这里。』
果然，我们在另一条路上，遇到了一个比前面虾兵蟹将高了一个档次的人跳出来喊道：『臭小子！大爷我在此等候多时了！』。不过他只在我和莫雨联手为攻下多支撑了一会儿，便也魂归西天。
解决了他，莫雨没有立刻走，而是回望了我一眼，问：『看来他们早有准备，你确定还要跟我一起去村里吗？』
「别再问这问题了。」我非常严肃地回答，略带疲惫。
今日的杀业……注定深重了。
一路向前，我们倒也不是横冲直撞，反而运用脑海中不曾遗忘的地图，在熟悉的地方巧妙躲开重兵把守之处。甚至有几处避无可避，我本来以为必须再亲手多造杀业，莫雨却行了几个妙法──在送送物资的牛车上放寻来的炸药、指点我哪里有弓弩机关、精准地丢掷油桶──省去不少气力。
终於，我们到了阮大叔指点的地方。
莫雨忍不住挨着房子冲进去寻找，大声呼喊起来：『毛毛！活着就回答我！』他声嘶力竭，却语气颤抖，如同在发泄一般。
皇天不负苦心人，我们终於听见毛毛的回应。
『小雨？……我在这里。』
只见他和林瑜、孔真两位姑娘从一间屋子里慢慢走出来，脸上满是戒备。
连我都来不及为他们的平安感到欣慰，就听毛毛说：『我知道有个地方可以尽快离开这里，跟我来……』
他似乎并没有对莫雨的出现表现出多大的喜悦，注意到这一点的莫雨脸色苍白，原先的激动欣喜也跟着冷下来。
我看到他紧了紧垂在身侧的拳头，似在忍耐什麽。为了掩饰神情复杂，他用力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已是一片冷漠无波。
比起毛毛专心找路不理会我们，反而是活泼的林瑜姑娘向我们拱手道：『多谢几位少侠出手相救。』
一路跟在我们身後的师父与师兄挑挑眉，道：「这可跟我无关。」一派想与浩气盟撇清关系的模样。
认识师兄、同时对师父也有印象的林瑜愣了愣，却被她师姐扯了扯衣袖，便不再多关注他们。
『等等！我想想……』毛毛青涩的脸上露出严肃的表情，努力回想那张早已模糊的地图。
莫雨如今倒不在意出去了，他直盯着毛毛身边的两个姑娘，终於没忍住，装作不经意地开口问道：『对了，你身边的两个姊姊是什麽人？』
毛毛明显动作一顿，却又不正面回答：『这说来话长，我出去再跟你解释。』说完，他『啊』了一声：『有人来了！』
只见远处走来一衣着暴露的女子，妖妖娆娆地靠过来，口里娇笑道：『校尉早知道你们有此一招，特来让我来陪你们玩玩，这下你们都别想跑掉！』
孔真神情一凝，显然认出来人：『原来是美蛇夫人！你什麽时候成了别人的走狗？』
那女人却不回应，迳直欺上前来一阵猛攻。
因着她会用毒，打起来特别顾忌，碍手碍脚的，我觉得特别难应付。
好不容易挤人围攻她得有些默契，她却一声娇笑，唤出『宠物们』来帮忙。
这却是一错招！
她唤出来的蛇群从四面八方涌来，偏偏有些从袖手旁观的师父师兄身边钻出来。还不待我把「小心！」二字说完，师父已经厌恶地推了推师兄的肩，道：「欸，徒弟，这恶心东西快赶走。」
师兄妖媚的桃花眼哀怨地瞅──师父：逆徒！敢白眼为师！──了师父一眼，接着用五毒教高出「美蛇夫人」的技术，驱赶蛇群离去，顿时解了我们这边的压力。
我们几个也不松懈，趁机几个快攻合力重伤敌人。
她已知不敌，愤怒地丢下狠话後仓皇离去。
谁知此时却出现一个约莫荳蔻年华的女孩子，一蹦一跳地撑着蓝色纸伞，拦下了美蛇夫人。
毛毛一见此人立刻扭头问莫雨道：『小雨！过来的那个女孩是谁？』
饶是如此情况，我还是忍不住笑了出来。
莫雨：『……』
可惜我没法去看站在前方的莫雨是什麽表情。
『呃……你这臭丫头，是北天药宗的……』美蛇夫人狼狈倒地，不可置信地看着笑吟吟的女孩子。
终於，这擅使毒的女人死於莫雨致命一击。
正当我松了一口气，打坐下恢复气力，却听毛毛恍然大悟般道：『小月？你是小月？』
那女孩却神秘一笑，回答：『小月？不，我只是奉姊姊之命来此助你离开这里！』
毛毛不信，还欲说些什麽，却被莫雨抢下先道：『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有什麽话出去再说。』他直看着毛毛，後者却不知道心虚什麽，避开了眼，因此没看到莫雨失望的表情。
『嗯，此地不宜久留。』
莫雨带头往来处走，却见一个人走过来。
『什麽人？』
这明显迁怒的大喝没吓到来人，反而是毛毛紧张地冲到他身前，一副袒护的样子。
『怎麽了，小雨？』
我和小月一同露出了微妙的表情。
那人走近之後，我们才看清来人竟是刘大海刘师傅！
他也不多话，让我们跟着他离开这里。
莫雨几个踌躇之後毅然跟在他身後，我们这些人自然跟随。
毛毛走着走着，突然自言自语了一句：『我竟不知道有这样的近路。』语间颇为失落。
我不免走过去，安慰他：「你当时也不过四岁，能记得多少？就是我这从小在这里长大的，也不知道这条路。」
毛毛却一脸奇怪的看着我，直白地问：「你是谁？」
我：「……司予，司家大哥，可还记得？」我再度指指光头，果然得到恍然大悟的毛毛一只。
知道是故人，毛毛的神态立刻轻松了几分，抓着我小问了几句境遇，神态比和浩气盟的两位姑娘还亲近几许，让我心底一片柔软，还有几许欣慰。
才聊着，就听前面莫雨大喝，接着便是一连串兵刃相接的声音，我和毛毛连忙赶过去。
看清与莫雨交手的人之後，我们却不知所措。
是刘师傅，他红着眼目光却呆滞空洞，显然不对劲，是以莫雨并没有下狠手，只一味闪避。
幸好过不久，刘师傅自己停了下来，双手抱住头痛苦地低吼。
『啊……这是怎麽了？可恶，刚才发生什麽事？』
此时小月大声喊出来：『是天一教的毒藤经络术！』
才说完，刘师傅立刻找到了在暗处下手之人，便与他交手起来，莫雨也上前帮忙。
我却被另一桩事分去心神──来时的路上竟出现了一整队的骁骑营叛军！
刘师傅分神看到，也吃了一惊，却无能为力，只好加快手上的杀招。
我和毛毛、小月、林瑜、孔真严阵以待，准备随时应战。谁知此时竟又出现意料之外的两个人！
『好久不见，没想到你们先了一步。』其中的男性如此打招呼。
刘师傅闻言立刻喊回去：『李复你来的正好，那边的追兵很棘手！』
来人正是稻香村神秘的贵公子李复，村中所有人心中武艺高强的李大哥，以及相伴在侧的秋叶清秋姑娘。
看到此人，师父和师兄交换了兴味的眼神。
毛毛本欲上前帮助李大哥，後者却一派轻松地让我们先走为妙。
师父此时突然出声：「走吧，此人绝对游刃有余。」
李大哥看了师父一眼，礼貌地点头致意。
秋姑娘也是如此劝我们，当下我便作主领着他们离开，还喊了一声告诉莫雨我们将往哪里去，让他尽快跟来。
果然我们才跑没多久，莫雨几个轻功便赶了过来，落在不断回头张望等待他的毛毛身旁。
「走吧。」
／
莫名长，还没完，只好断
师兄是个精分，这发现让我大吃一惊（（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