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米轩用手将课本完全遮住，似乎是怕我瞥见了上课内容，不能让她看场我在全班同学面前出糗的好戏。
殊不知，我根本没有要看谁课本的意思。
「东晋孝武帝太元年间，有一个武陵人，以捕鱼为生。有一天，他顺着溪流前行，忘记路程走了多远。忽然遇见一片桃花树林。两岸几百步以内，当中没有杂生别种树木，芳香的绿草长得鲜嫩美丽，落花飘洒满地……」
「可以了，坐下。」女老师推了推眼镜，脸上的鄙视少了一些，却更添点无奈。
「以後上课认真点，资质明明那麽好的学生，多花点心思在课业上的话考上第一学府绝对不是问题……」
「老师。」我出声打断她的自言自语。
「我肚子痛，去保健室。」
瞬间，那些鄙夷不只回到老师，还有几乎全班同学的脸上。
「去吧。」老师挥挥手，放弃做更多交谈。我倒开心，迳自走出教室，和整间教室的人以及那未讲解完的桃花源记潇洒道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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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你又身体不舒服啦？」迷迷糊糊睡了一阵，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保健室床侧。
「你也知道，我会来这里十次有九次是乱扯原因蒙混过关的。」我接过紫芷带来的冰红茶，用力吸一口，真过瘾。
「真拿你没办法，不要是剩下的那一次就好。」我往床的一边挪动几分，她顺势坐在我身旁。
「不过，你们班导都不会说什麽吗？」
「有什麽好说的？」红茶很快就见底，我从口袋翻出十元塞到紫芷手上，她回送我一个大大的白眼，又把铜板退还给我。
「老样子，回送麦茶给我吧。」
「好吧。」我讨厌欠别人人情，而紫芷不喜欢和朋友有金钱的往来，因此我们一直都是以互送饮料的方式同时保全双方的底线。
只不过我每次总会拿出十元试试看紫芷会不会收下，像是某种测试吧。
测试她是否仍旧将我当作朋友，即使我们已经认识六年，这个习惯依旧不变，但她永远不会知道我这麽做背後的真正涵义。
大概是看我都不说话，她拿出手机专注在萤幕上，我则直直盯着她看。
殷紫芷，唯一一个在那段我生命中的黑暗期陪我渡过，甚至多年不曾离开的朋友。
「小芷。」
「嗯？」紫芷微微抬眼，大概是发现我的神情正经得有点不太对劲，她放下手机，表情略带疑惑。
「怎麽了？」
「没什麽，只是想叫叫你。」
「少来，这才不像是你会开的玩笑。有心事都说出来，这可是我们约定好的。」紫芷认真的盯着我，一如三年前在那场倾盆大雨之中的澄澈双眼，像是在宣誓着无论发生什麽事，她都会陪着我一起面对。
「真不愧是我的好朋友。」我难得的笑开。
「我只是在想，我们为什麽会成为朋友？」
「光，你今天都说一些很奇怪的话。」紫芷转过头，表情变得古怪。
「我才没有，我只是……」
「莫予光，差不多该回班上了。你们班导刚刚派同学来要你回去上最後一堂课，放学还要去找他。」护士阿姨探头进来。
「好，谢谢阿姨。」我下床将床铺稍微整理一下，紫芷同时帮我向护士阿姨拿证明单，正好等等找班导销假。迟到和频繁请假是小事，但没处理好变成旷课可就麻烦了。走回教室路上，我和紫芷两人沉默不语。我不知道该怎麽接续方才的话题，紫芷则不知道在想些什麽，整个人显得有些恍神。突然间，一阵强烈的音乐窜进我耳里，我微微拧起眉，加快脚步。
「光，怎麽突然走这麽快？」紫芷努力跟上我的步伐，不解问道。
「没什麽，只是不想在他的课迟到而已。」我不算说谎，这真的是其中一个原因。但另一方面，我不想再听到那混杂着爵士鼓和电吉他等乐器的旋律。
对我而言，那代表着我永远无法触及，也无法再想的梦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