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毕业之後第一次回到学校，感觉还是满微妙的。
曾经度过了三年的日常，转眼间就都变成过去式了的感觉。
「给你。」感慨到一半，大佑就从我旁边递了一只冰淇淋过来，「这麽久没回学校，你可以看起来更像个开心的校友吗？」
「我没有不开心啊，只是有点不习惯已经变成校友了。」
「因为感受到自己不再是青春少女了？」
「你才是不青春的大叔勒。」
我们牵着手在校园里散步，没有去人挤人的操场，而是在各栋建筑物间穿梭。
今天是我们高中的园游会，通常毕业的校友都会在这一天回学校逛逛，大佑就提议一起回来，也能跟社团的学弟妹打个招呼，看看後面几届的状况如何。
看着自己曾走了几年的地方，有好多琐碎的回忆一一涌现，我才发现那些回忆很多都与大佑有关。
毕竟，在我高中生活的最开端，我们就相识了啊。
「欸，问你一个问题喔。」我忍不住开口。
「嗯？」
「你是什麽时候喜欢我的啊？」
大佑愣了一下，而我也在那几秒间捕捉到他有点泛红的耳朵。
「干嘛突然问这个？」
「就，回学校会想到很多以前的事啊，好奇想知道一下。」我笑着把头往他的手臂上靠。
「这种问题真的很难回答欸，我感觉你们女生都被偶像剧洗脑了，以为会有什麽特定的瞬间。」他皱着眉，好像很认真在思考要怎麽回答我，「但其实通常都是由些许的好感去累积的。」
「等意识到我希望你能一直看到你的笑容，不想让你难过、或是一个人逞强，那时候就知道了吧。」
听到这些，我的嘴角止不住的上扬。
其实也不是每个女生都想要偶像剧浪漫的一眼瞬间，这种累积而来的日常反而更坚固、更令人安心。
大佑的感情就是这样的，平淡之下藏着他坚定的温柔。
「你干嘛这样笑？很恶心欸。」难得看到大佑不好意思的样子，我反而笑得更开心了。
「没有啊，我觉得这样很好，如果是什麽瞬间的事，感觉那个瞬间消失了，就都没有了。」
「所以你要好好珍惜我，像我这麽专情的男生已经不多见了。」
「⋯⋯把我刚刚的感动还给我。」
我没说出口的是，或许我是真的不会再遇到这麽这麽喜欢我的人了吧，即使我曾经摇摆不定，即使我们曾经断了联系将近一年的时间，他还是没有放弃我。
但大佑不是那种喜欢我，就留在原地等我回头的人，他始终在向前走，要是我那时没有抛出我的勇气，或许我们真的会错过也不一定。
不过，这样清楚自己要什麽、不总是原地踏步的他，我很欣赏也很喜欢。
之後，我们两个一起去园游会的摊位随意逛逛、顺便买了点食物准备带到操场边的凉亭跟老朋友会合。
听说小童、徐铭豪、桦桦、还有阿正都一起回学校了，我们几人约好了一起吃午餐。
在前往操场的路上，我迫不及待打开其中的一盒章鱼烧，打算先偷吃几个。
「你是猪喔？短短一段路都要偷吃？」大佑笑着用手帮我擦去嘴角沾到的酱汁。
远远的，我感受到相隔一段距离之外投射而来的目光，便下意识的望过去。
是刘宇敬。
在我怔住的那两秒，大佑也顺着我的视线看到了刘宇敬。
大佑握着我的那只手，好像微微的握紧了一些，不明显，却足以让我察觉的那种力道。
时间仿佛就定格在那个瞬间，有好多以为已经淡忘的对话以及画面顿时浮现，就好像在跟我们共同的高中这个背景相映衬一样。
最终，我当了那个拨动指针的人。
我选择笑着跟刘宇敬打了个招呼，接着牵着大佑的手继续向前走。
没有任何的话语，因为该说的、要说的，早在之前的电话里都说完了。
这就是我的选择，就算再次相遇，我一样会对刘宇敬漾起我最好看的笑容，但我会继续向前进，不会再停留，而陪伴在我身边的，也永远都不会再是他。
「这样好吗？」大佑轻声的问。
「这样，是最好。」我对他投以一抹灿笑，让他知道我很好。
而且，刚刚在打招呼的那几秒，我还是看到了刘宇敬的微笑。
我知道，无论是率先离开故事的我，还是不知道是否还停留在原地的他，都会变得越来越好。
这样就好。
之後，我跟大佑照原定计画跟小童他们一起吃了午餐，还去看了社团的学弟妹，把这些预定的事都完成之後，就打算先离开拥挤的学校了。
在离开前，大佑提议一起去静态社团的共同社团办公室看看。
「社办？可是社团展览早上就结束了欸，现在应该都没人了吧？」我纳闷的问。
「你难道不好奇我们以前待了好久的社办现在变什麽样子了吗？」
於是，我们就一起过去回味曾经为了社团奋斗的地方。
在这个社办里，我们曾经是一起练舞的高一储备干部，也曾经是一起讨论社课内容的高二社团干部。
而最後一次来这个社办，好像是把职位正式交接给下一届学弟妹的时候。
那时候我跟大佑已经分手了，就算有交集也都是为了社团的事公事公办，交接干部职位之後，自然也没有需要再回去的理由，所以那次离开社办，也等於替我们高中的共同回忆按下休止符。
「原来⋯⋯我们高中共同的记忆就只到这里啊。」我忍不住感叹。
「谁叫你那时候一副就只想公事公办的样子，最後一年连普通朋友都做不成啊。」
「什麽叫我『只想』啊，我只是觉得那样对你比较公平，如果我们还继续当朋友，就好像我在利用你对我的好一样啊。」
「我那时候还以为某人是跟喜欢的人在一起後就心虚勒。」
「就说了我跟刘宇敬没有在一起啊。」
「那时候谁知道呢，没有人知道你跟他之间的事啊，你一向把自己保护得这麽好。」
听到这里，我快速的反省了一下高三时的自己，确实是有点封闭，一个劲把注意力都放在考大学上，某种程度来说，我也是在用念书来逃避感情上不勇敢的自己。
「但我现在是真的觉得有点遗憾，关於高三的你，我是一无所知的。」
「以後会有很长的时间可以慢慢说给你听，也让我听听你的。」大佑笑了笑，眼底尽是温柔。
是啊，我们还会有很长的时间，足以慢慢诉说以前，还有以後。
「你现在是偷偷在预约我的以後吗？」
「那你要让我预约吗？」
我笑了，正要回答「好啊」时，他抢先一步继续说：「下学期开始，我们一起住吧。」
「欸？」
「每天还要道别的感觉很差，我想要每天早上醒来看到的第一个人就是你，不只是以後，我想要成为你现在的日常。」说完，他像是要掩饰害羞般的挠了挠头。
「你是不是想害我见色忘友抛弃小童啊？」我果不其然很破坏气氛的笑出声。
「她已经霸占你够久了，是时候认真弥补一下我们少掉的那一年了。」
「这麽认真的弥补喔？」
「所以你的回答呢？你要是觉得太快，那以後再说也可——」
「好。」我敛起笑，很认真的回答他，因为我知道他说出这些话时有多认真，「我说好，因为我也想要成为你的日常。」
他笑着将我拥入怀中，我也用力的拥抱他。
大佑说他要的不只是有我的以後，还想要在现在成为我的日常。
他给我的爱情一直是这样的，不是轰轰烈烈的惊心动魄，而是平静绵长的细水长流，像是镶嵌在生活中最自然却也最不可或缺的那种。
曾经，我以为那样的自然只是一种习惯，却不知道愿意去习惯那样的习惯的自己，早在不知不觉间也放进了爱情。
以前没有填满的时光，当年没有写好的我们之间，就交给现在的彼此去描摹未来。
我很确定，这次的故事，会写很久、很久、很久。
就如同即使过了这麽久依然喜欢着我的他，以及过了这麽久终究还是意识到对他的感情的自己。
我们的故事尚未完成，以後也一直会是一种未完成。
因为，我想和你一起把我们的未完待续继续写下去。
和你一起，就算这篇故事永远未完成，也没关系。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