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当我从学校返回家中时,已是晚上七点多了,这个时间点父母还在为了挣钱而忙碌着,而妹妹纪宁宁也为了准备教育会考在补习班烧脑,因此迎接我的,往往只有毫无温度,且空无一人的家。
然而,今日却不如往常。
打开家门,映入眼帘的是哭得不成人形的纪宁宁,她蜷曲着身,卧於沙发,用过的卫生纸散落一地,那模样说有多狼狈就有多狼狈。
这时她会出现在家中,唯一的可能性就只有她翘掉了补习班,为了什麽我并不清楚,不过大概和她蜷於沙发泣不成声是同一个原因吧。
她抬头瞧见我,哭得更放肆了,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害我差点没以为是我把她给惹哭的。
「姊⋯⋯姊、姊!我、我我⋯⋯」纪宁宁哽咽,因正哭着的关系而严重结巴,断断续续的,令我听後在心中燃起一把无名火。
「安静好吗?」我扶着额头,指了指她身旁的脏面纸,面露嫌恶,「我要先去趟洗手间,最好在我出来之前把你身边的垃圾清理乾净,真是有够脏的。」
纪宁宁明显呆住了,泪水仍在眼眶中打转,她张口欲言,表情显然有些惊讶及犹豫,但在我极度厌烦的眼神之下,吞了口口水,便不再作声。
我不耐的瞪了纪宁宁一眼,并往洗手间走去,我特意放重脚步以宣泄心中的闷,在极短路程中的踏步声震耳欲聋。
关上门,一阵晕眩感涌上身躯,我无法维持平衡站稳於地,只好紧紧的抓住水槽边缘当作支撑,我回身看向镜中绑着一条清爽马尾的自己,本该青春的面容却万分憔悴。
盯着镜中的自己好一会儿,感受到爬降於双颊上的湿润,我才意识到自己正在流泪,因畏惧而产生的泪水,畏惧什麽?我并不想承认关於我恐惧之事物的存在。
「呵,真该死。」我不禁咒骂了声,随着无力感愈来愈重,眼前的视线也愈来愈模糊,「事情早已不在我的控制范围内了。」
一瞬间,我感受到自己潜於深水之中,一切都静极了,水的压力将我包覆,我奋力向上游,却被一股力量给向下拉去,回首,才发现是一名披头散发的少女伸手抓住我的右腿,她戴着小丑面具,诡异的笑容使我头皮发麻。
氧气即将耗尽,我使劲的踢,想摆脱那名少女,她却愈抓愈紧,我着急的哭了出来,凄厉的尖叫於喉间冲出,因在水中的关系,传进耳中的像极了鬼哭神嚎。
在昏厥之前,我迷迷糊糊的听见了少女的笑声,欣喜若狂的於我耳边喃喃道:「你就这麽沈睡过去吧,直到永远。」甚至能於其中清楚的感受到少女对我的怨恨。
我挣扎,却依旧无能为力,只能任凭意识缓缓消失。
沉入深不见底的黑暗深渊。
我是惊醒过来的,不知缘何。
坐起身,发觉自己有些呼吸困难,我深吸了好几口气,才得以恢复正常。
「姊姊?」
听到这熟悉的嗓音,我撇过头瞧向身旁的纪宁宁,她漂亮且白嫩的脸蛋沾满秋光,手里拿着湿毛巾,表情十分错愕。
「你刚刚哭了?」我擦了擦宁宁眼角泛的泪水,佯装出担心的神情,「怎麽了?有人欺负你吗?」
「我没事。」她用力摇了摇头,随着拧起眉,「是姊姊你应该先告诉我你怎麽了吧,刚才真是吓死我了!」
「我?我怎麽了?」我歪头回想,却毫无印象,「我连我怎麽会躺在厕所地板都不知道了。」
纪宁宁似乎非常讶异,小嘴巴张得开开的,「你说你要去洗手间,没多久,我便听见一声巨响,打开门却发现你倒在地上,还正流着泪呢。」她举起了手中的毛巾,「我赶紧弄湿毛巾想帮你擦脸,结果你就醒了。」
我沈默半晌,方才的深水场景於脑海中浮现,我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是这样吗?」
「我没说谎!」宁宁神情慌张,拿起了一旁断掉的发圈,「而且你的发圈⋯⋯」
「断掉了。」我接道,摸了摸我及腰的长发,轻微一哂,「别紧张,我没有认为你在说谎,只是我真的不记得我发生什麽事了,所以才有些惊讶。」
说谎的人其实是我吧,我忍不住自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