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禾城秋日的痕迹并不算明显，只是偶然的风，会令人觉得心旷神怡。
她坐在倒数第二排靠窗的位置。
苏明夏已经不记得他们是为何同桌的，只记得程光愿搬到她旁边时，他只淡淡地扫过她一眼，不带任何情绪。
那时以前他们毫无交集，虽然在同一班上，但苏明夏向来不是个主动的人，班上的一些人她甚至连话都没说过。
从前苏明夏认为，程光愿这个人并不是好相处的。
没有任何原因、任何偏见，就是一种莫名的直觉。
在他身上，总是带有一种疏离感，若找他攀谈，他必定回你几句，也不会难聊，但极少见他主动找人。
或许越是这样，才越是吸引人想要去一探究竟。
像是长期处在自己的世界里，偶尔踏出来世界之外看看，却从绝不留恋。
苏明夏第一次和程光愿交流，是在换完座位後的第二节课。
有人开起游戏，猜纸条上画的成语是什麽，猜出来了就重新画一个给下一个人猜，那张纸被一路传到苏明夏这。
她摊开看，前头已有三个人表示放弃，是很难的题目？
题目是：男孩、女孩、男孩、毛毛虫中间一个箭头指着蝴蝶。
这是成语？她满头问号的表情与前面三人完全一致。
「男女……」她正疑惑地东拼西凑，却毫无头绪。
旁边却传了一声轻笑。
苏明夏看了看他，内心惊恐了一下，以为他要举报她上课开小差。
只见他笑了笑，笔尖在纸上流利地写着，四个大字，轻松解出。
雄雌难辨。
她思索了一会，才突然顿悟，看着题目与答案对比，对他投以崇拜的目光。
那张纸被传给下一个人後，苏明夏又出了几题给程光愿。
一整节课两人都在玩着无聊的猜谜游戏，却往往能够成为友谊的契机，两人也才因此熟捻起来。
在此之後，上课时间两人总是会玩起小游戏，用着一张小纸条就能够玩上一整节课，一来一往，那些荒废的时日往後想起来时也会不自觉的勾起嘴角。
「程光愿...光愿......」她在纸上写下他的名字，口中不断呢喃着，像是要将每个字抽丝剥茧般，低着头仔细地解析每个含义。
程光愿坐在一旁，安静地看着她。
终於，得出结论。
「你的名字应该是代表希望。」苏明夏说。
只见他凝视着她，他眼里像是洒了一地的星光，格外好看，轮廓分明流畅，薄唇轻轻勾起一抹浅笑，附和着她：「嗯，你说的对。」
在那一刻，苏明夏听见了自己的心跳，势不可挡地一声又一声，像是要震撼了整个世界。
那些关於暧昧的气息流窜在空气中，多一分太明白，少一分太单纯。
他手倚着头，手掌遮住了大半的脸，问她：「那你又是代表什麽呢？」
在某一天，她和郑靖颐吵架，谁也不让谁，却不记得是为了什麽事。
下了课，她便一个人趴在座位上，谁也不理，就这样一直到放学。
少年清冷的嗓音传来：
「苏明夏。」
她抬头一看，生动的鬼脸在手心上，歪歪抖抖的线让人以为是哪个小朋友的作品。
她一时之间没忍住，「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程光愿躲在桌下，见她开心了，便探出头来，含满笑意的眼，闪闪发亮着。
她笑着问：「你在干吗？」
程光愿站起身来，「手给我。」
苏明夏不明其意，仍是照做。
只见他握着她的手，在她手上开始做起画来，笔尖落在手心间，像是谁在搔痒着掌心一般，她忍住想收回手的冲动。
他也在她手上画了张鬼脸，上头的小人吐着舌头，眼睛睁得大大的，十分搞笑的神情。
画完了，他才放开了手，笑嘻嘻地说：「可爱吧！我画的。」语气中还带有几分得意。
她憋着笑，「丑死了……」
程光愿见她满怀笑容，也不做反驳，「你开心就好。」
在听见那句话的同时，她也听见了自己的心跳声，急切地像是要冲破界线，打破该有的平衡。
她不可抑制，只能放任着，任由自己被吞噬着。
午休时分，教室静得似乎连呼吸声都明显，苏明夏被一场恶梦惊醒。
睁开眼，他的脸映入眼底，触手可及的距离，温柔的眉目、薄凉的唇，微闭的眼眸细细长长，长长的睫毛根根分明，平稳的呼吸声撩人心弦。
这样的一个人，说不喜欢，是假的。
因此，晏菲喜欢他，是情有可原。
她怀揣着旁人盛大毫无遮掩的爱恋同样的喜欢着，以隐晦又沉默的方式，喜欢着那人。
像是个蹑手蹑脚的小偷，不可惊动沉睡中的他，贪婪地想多看几眼，想将他的人全部偷走，小心翼翼地，放进眼里，放进心里，旁人不曾察觉，他也不曾察觉。
她看着他的眉目，就这样，也感觉是一辈子了。
那些年少时的小美好，一点一点累积着，多了便满，不值一提。
每一次的靠近，每一刻的喜悦，都不可轻易显露，那是她的秘密，她寂静已久的秘密，是一颗永远不会发芽的种子，埋在心里，埋在时光里，不会成长，不会消失，静静地也是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