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饭，吴绍源照旧骑车把季茉送回家。
路上，他偏头问了句，「你撞球馆的打工呢？」
「我现在一周只去一次。」
「那还不如辞了。」
「我想等他们招到新人吧。」她说，「老板对我挺好的。」
他只点点头，车转了个弯後停下。
来过两三次了，会所的後门有楼梯直通季茉的房间，停在这比较方便。
季茉下了车，把安全帽摘下来，「谢谢你。也谢谢奶奶的晚餐。」
他轻轻扯了下嘴角，表情浅淡。
她很早就察觉，吴绍源的情绪很少，不生气，也不大笑。只在戏谑或调侃的时候外露一点。
很多时候，他是面无表情的，像在思考着什麽。
她虽然辛苦，可尽力让自己有情绪，会笑，会难受，做有生命力的人。
季茉想起他上次的话，嘴张了张，欲言又止。
他看她的表情纠结，便问：「怎麽了？」
「你……怎麽做才会让你喜欢上汤城？」
他愣了愣，然後笑起来，还是那种邪气的笑。
「笑什麽？」
「……我也不知道。」他在回答上一个问题。
她皱了皱眉，「有病。」
吴绍源轻按她的头顶，「回去吧，多读点书。」
她撇撇嘴，说了再见後走了。
上了楼，房间的灯亮起，她到窗边，看见他的车尾灯一闪一闪。
看上去才刚刚出发，拐出了弯道。
睡前潮姐来找季茉，丢给她几封信，「阿衡寄来的。」
她接过，一个大大的牛皮纸袋，还有另一个单独的信封。
她先拆了信封的。
魏衡的字迹清瘦却遒劲，是最适合他的笔触，不过分潦草，正正经经。
只写了二句话，一是让她参考牛皮纸袋里的简章，二是半年後会来看她。
季茉用美工刀小心翼翼地割开纸袋，几份简章掉出来，全英文，不过她大抵看得懂。
她知道这是什麽，是国外几家音乐学院的简章。
一时之间慌乱起来，掏出手机，三两下拨通了烂熟於心的号码。
等了一会儿，那头接通了，也不先说话，浅浅的呼吸声传出来。
季茉根本等不及，「哥，你寄来的东西……」
魏衡相比於她从容许多，「你好好考虑，不要放弃难得的机会。」
「可是……」她为难。
「很多事我早有准备。」他语气一如既往地坚定。
她悄悄叹了口气，声音很低很低，「音乐学校太贵……」
「我忙着呢。」他打断她，「茉茉，你只要知道我不是在做慈善，而是投资。不要有压力，为自己想想。半年後给我一个好的答案。」
说完，他率先挂了电话。
季茉的手机还搁在耳边，发着愣。
魏衡说投资是真的，帮她也是真的。
一开始魏衡带她离开的时候，根本不知道自己捡了颗钻石原石。
他只是看不下去，顺手帮一把。
而她，只觉得离开便是最大的奢侈。他一遍遍的帮助和善意，她战战兢兢地承受着。他寄来的钱，她自能打工开始，几乎一毛也不敢花。
她很喜欢汤城，自从来到这里，所有人都在对她伸出援手，她受宠若惊，生怕哪一天这一切会突然消失，会发现，这只是大梦一场。
她在汤城的第一个朋友是夏娆，她虽然骄纵，可是对她来说，却很温暖。
往後遇见的每个人也都是。
真实，单纯，懂得爱也懂得恨，这是这里的人。
渐渐地，她虽苦於生活，却也乐於生活。
她又想起吴绍源说的，说让他喜欢上汤城。
他不喜欢这里，带着大城市的冷意和倨傲，偶尔不近人情，轻而易举戳破她小心维护的所有事情。
他曾经拥有一切，所以看不惯汤城。
而她从前一无所有，是汤城给了她许多许多。
他这样的人，要怎麽喜欢上汤城呢？
她不知道啊。
一中的大榜贴出来了，唐深的校草宝座逐渐不稳。
吴绍源跃升第一，大家都知道他是祈城来的，其实也没多意外。
女生津津乐道，粉丝直线攀升。
那样的人，好像天生就该是天之骄子。
老方拿着吴绍源的考卷细品，虽然看不出个所以然来，还是夸赞：「绍源，以後我必须喊你一声哥！」
他笑笑，「我不介意你喊我爸爸。」
方．不要脸．柏．舔狗．智：「爸爸，借我抄作业！」
王．舔狗２号．妃：「爸爸，我也要抄！」
季茉看着再无昔日风光的吵死人铁三角：「……」想申请退出了。
五月中旬是一中的校庆周。
连续一周的活动，学生哪有不期待的道理，该组织的组织，该忙碌的忙，一大早，体育干部早已抓着人问了好几次运动会报名项目的事。
老方体育在行，人又好说话，一口气报名了好几个，连1600公尺都报了。
王妃和他一搭一唱，也报了1600。
这两个项目放在别班都是猜输了的人上，在２班却三两下解决了。
体育干部是一个高高的男生，蹲在季茉桌前写写画画，「季茉你也报一个吧，跟去年一样？100公尺？」
季茉拿着小镜子照，随口应了一声。
王妃八卦地回头，跟老方窃窃私语，「我老早就怀疑阿杨喜欢茉子。」
老方答腔：「阿杨比唐深可靠多了。」
吴绍源抬眼，看了一眼前座，长发披在背後，手臂细白。
瘦得像要断掉的小朋友，怎麽桃花这麽旺？汤城没人了？
阿杨还在说服季茉多报点项目，吴绍源已经起身走过去，一手撑在季茉椅背，一手抵着桌沿，「我也报。」
季茉抬头，他遮挡了窗外一半的阳光，白色衬衫被镀上一层金边。
这姿势让两人靠得很近，像他环着她。
阿杨是个粗线条，笑嘻嘻的，「好啊！你报什麽？」
「100公尺。」他说。
阿杨一愣，「啊？100我报名了，一个班至少一个就可以……」
「两个人也行吧。」他语气漫不经心，「好久没跑步，练练。」
「呃？好吧。」边说边写。
吴绍源低下头，看季茉，「福利社，去不去？」
她呆呆望着他，半晌点点头，「哦。」
季茉走了，留下空空的座位，阿杨有点尴尬，写完便也离开了。
彷佛察觉了什麽的老方＆王妃：……嘿嘿σﾟ∀ﾟ）ﾟ∀ﾟ）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