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这麽晚了……」以心看了看墙上的时钟，然而以柔完却完全没有半点睡意的样子。
「不晚不晚，继续说嘛……有他的照片吗？我想看看周睿。」以柔听完以心对这男孩的叙述，这和爸爸口中讨人厌的南族人完全不一样。
「全删了呢。」
「啊？」以柔愣了一会，尽管她再怎样讨厌前男友，她还是会有一两张照片，也不是刻意留的，只是不会刻意全删掉。
「其实我还在习惯没有他的日子。」以心起身走到自己的书桌前，拿着两本《老人与海》思考着些什麽。
「以柔，这给你吧，怎麽处理都好。搬回来时，太习惯放在我看得见的地方了，但我会一点一点适应的……」说完便把书交给以柔。
以柔望着书忍不住张嘴，听姐姐叙述这本书怎麽来的时候，就算她是红了眼眶说着，也藏不住那微笑和温柔，那发自真心的幸福。
然而现在她要亲手把书送走？
「姐，你要不要再想想啊。」以柔两手握着书，明明不厚，却觉得有些沉重。
「不用了。我有些累了，我先去洗澡了。」以心带着往常的微笑，拿起换洗衣物和浴巾。
「那个男孩……伤了你的心吗？」以柔盯着以心要打开房门的背影问着。
如果是周睿玩弄感情或者故意让以心难过，她会二话不说烧了这两本书。尽管他们的初识是这样可爱美好，但也不能排除他後期爱上别人。
「不，不是的。我只是没想到，放下他远比我想像中难。」以心用浴巾抹了脸一下，深吸了一口气，尽管背对着以柔，她能感觉到以心的泪一滴一滴的落下。
一滴，两滴，三滴。
「啊，会不会是要下雨了啊？」以心抬头看着天空，她总感觉被雨水滴着。
「天真的有些阴，还是我们下次来？」周睿跟着抬头，有几片灰云飘过，虽然他有备两套雨具，不过若是下雨，泥路对於穿凉鞋的以心来说，会很难行。
「你下次还要翘课喔哈哈哈，没关系，这样代表会来的人不多，我们能够看到更美的景色。」以心挥了挥手，继续向前走。
原本他们是相约要一起去咖啡厅参与一堂教授的连假线上讨论课程，但他们临时转变心意，决定去爬一座小山，看看美景。
虽然路径已被无数的足迹踏出平稳的走道，而且稍陡的地方也有人工石砖踏阶稳着，但周睿还是随时注意着以心，毕竟她不只穿凉鞋，还穿着裙子，若是跌倒，一定会擦伤。
天气微凉，路上鲜少人，两个人一搭一聊的，不知不觉也走上了山顶。那边有一块大平石，是来这的人最爱拍照打卡的。
可惜天色有些晚，不好拍，而且两人是翘课来的，也没打算要留下纪录。
两个人坐在石头上看着夕阳。他们在学校大楼的阳台也看过夕阳，但头一次两人在山上，看太阳缓缓落到城市的背後。
夜晚，城市的灯光又小又多，在夜色下晕出朦胧的光圈。
「连假，大家都出去旅行了呢。」以心看着远处移动的亮点，那是一部又一部的车子，排排队的，感觉这座城市的人持续离开着。
「那你怎麽没出去玩一玩？」
「不知道。」以心过去也是连假一到，至少来个三天两夜行程。但这次她选择待着，甚至还跟周睿相约参与教授线上讨论课程。
「玩到腻了？」周睿伸出手，感觉晚风吹着自己的手。
「也不是腻，只是……」以心话说一半，看着周睿手越伸越向外，她忍不住将他拉回身边，要他好好坐着。
「这里是没出过意外啦，但你手再往外伸，待会掉下去，我就会变唯一目击证人了。」以心语带威胁，手还抓着周睿的外套後面。
「那我可得先和你交代後事了。毕竟是唯一目击证人。」周睿灿笑着，把手乖乖收回，放在自己的腿上。
「不要乱说话，你可不能消失。你要是怎样，我可会很麻烦。」以心两手一摊，转向周睿时，原以为会看到他在想回嘴的苦恼思考样，却在背後照射过来，微微的灯光中，看见周睿很认真看着自己的样子。
「怎样的麻烦？」周睿不如以往嬉闹过去，突然低沉的声音，让以心有些慌乱。
「如果我离开了，你会感到麻烦吗？」周睿又提问了一次。
风偶尔拂过树叶的声音，证明空气明明还存在，但以心突然热得有些难以呼吸。
她转向夜景，沉默不语。
「其实也不麻烦，我想要海葬，不想被困在罐子里。嘛……只是想和唯一的目击证人说一下。」周睿语调比刚刚轻快多了，这让以心松了一口气。刚刚那个瞬间……她以为，他在问的是另外一件事。
「海葬啊，我有想过，但我还是比较想要树葬。」以心接着话题，他们之间本来就没有太多顾忌，尽管才二十几岁，但也常谈论生死。
「树葬？是要将骨灰坛挂在树上？」周睿一想到画面就感到毛骨悚然。
「不是！」以心笑着反驳，她没想到竟然会有人联想成这样可怕的事。
「不然呢？」周睿凑近了以心，对於这个不知道的名词充满兴趣。
「树葬和海葬有些像，不过是埋藏在树下。生命的结束，但却又以另外一种生命延续下去。那如果有人很想念我，就可以去看看那颗树，我真的活过的证明之一，也用一种方式延续一部分的我。告诉思念我的人，我一直……都在的。」以心认真说道，周睿也点了点头，比起挂在树上，这样的方式正常多了。
「海葬也是啊，让你看到海就能想起我。我存在於海，海便是我，那只要有海的地方，我便一直都在。想我了，便去看看海。」越说越慢，说到最後，周睿看着以心，她似乎有些愣住，他忍不住将手抬起，轻轻碰着她的脸颊。
「以後，想我了，就去看海，知道吗？」周睿沙哑说着，手也克制着放下。
「希望我是第一个和你说想海葬的人，这样你看到海，就会觉得是我。」周睿深吸一口气说道，带着笑容说道，试图伪装刚刚的情感只是朋友对朋友。就怕，说明了，会失去一切。
周睿的一字一句，以心听得非常清楚。她知道……自己为何连假不安排旅行，也知道自己为何精心打扮赴约，也知道为何快下雨还是想和周睿一起走到这。
「周睿，你什麽时候离开？」
「三个月左右吧，不能待完暑假呢。」
「这麽快啊……」
「知道珍惜我了？」
「是啊，你离开後，我好像真的会很麻烦呢……」以心抬着头，仰望天空，星星寥寥无几，但这片天比她在乡下看到的满天星光更珍贵。
「我会很想你。真的。」以心一眨眼，泪便掉了下来。在这几个月的相处，除了了解周睿，也清楚了他的家庭。
彼此的家庭，政治立场完全相反，对方的所有，都是家族长辈口中的恶人，连和周睿当朋友都是她瞒着家人，更何况……
「以心，你还记得我第一次和你打招呼吗？」
「恩，你称赞我报告很优秀。」想趁着周睿没发现，她赶紧抹掉了泪。而一切都被周睿看进眼底。
「其实我攒了很多勇气才和你说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