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次见到少年同样是在周三下午的保健室里，少年盖着薄被的膝头上放着参考书，少年读得专心，余夏开口唤了他的名字：「季允泽？」
少年听见自己的名字，惊吓地抬起头来，发现是上周见过的余夏。
「学长你怎麽知道我的名字的？」
余夏举了举自己手中的外套：「上周不小心拿走你的外套了，外套上有你的名字，我本来想要拿到你的班级去，可是不知道你几班。接着。」
余夏把外套丢给少年，後者手忙脚乱地接住，并道了声谢。
「还好你今天也在这里，不然我真不知道要怎麽把外套还给你。」
「其实你可以放到失物招领处，我会去找的。」
「喔，我忘了。」余夏装出一时失忆的样子，「你在念书啊？」
「嗯，明天就要段考了。还有些地方没弄懂，有点紧张。」
「你放松点，你的脸色很难看。」余夏拉过椅子到床边，「哪里不会？我教你吧？反正我闲着也是闲着。你哪科不会？」
「数学。这次段考是李老师出的，听说会很难。」
「老李？他不是快退休了吗？我还以为会是新进老师出题。」
「李老师还没有到快退休的年纪吧……？」
「有吧？我觉得他看起来年纪蛮大的啊？」余夏疑惑，「啊随便啦……老李都会出大考的考古题，你有没有写？」
「补习班有发……在这里。」
季允泽递出补习班的讲义，余夏接过一看，不禁咋舌：「哇……这考古题也太古老了吧？都是联考的题目，你们补习班老师是有多狠啊？」
「嗯……」季允泽咬着笔杆，专注在题目上，漫不经心地答着，「放学後要补习，得赶快把这些做完才行。」
「我看看啊……有三对情侣，男女各三人，在他们当中随机选两个人，被选中的两人恰为一对情侣的机率是多少？」余夏点了点题本，「机率问题你会算吗？」
「应该，会吧……」
「你算算看？」
「全部六人选两人，C六取2，再扣掉全部选到男生或女生的机率，所以答案是五分之三？」
「你那是选出来的人恰好是一男一女的算法吧？三对情侣所以分子是三，答案是五分之一。」余夏翻到题本後面对答案，「看，答案是五分之一吧！有人规定情侣一定只能是一男一女吗？」
「欸，可是……」
「你啊！就是想太多了。」余夏戳了戳他的额头，「题目没那麽复杂。」
「喔……好吧。」
「那你继续算题目吧！我帮你看你之前的有没有算错。」
「谢谢。」季允泽想了想，「那个，上次的糖果很好吃。」
闻语，余夏轻轻勾唇笑了：「你要是喜欢，我下周再带给你。」
梅雨季的春雷在远方轻响，即将落雨前的潮湿闷热逼得余夏解开衬衫的前两颗扣子，他坐在椅子上往窗外望去：「好像快下雨了。」
「那我去把窗户关起来吧……」
季允泽这样说着，赤着脚下了病床，到窗前正要关上窗时，一道雷落在窗前，发出一声巨响，吓得少年缩回了手，神经紧绷起来。专属於恐慌症的、熟悉的窒息感向他袭来。
「那个雷也太可怕了吧？你有没有被吓到……喂！你怎麽了？」
季允泽扶着墙跌坐在地上，全身蜷在一起微微抽搐，正急促地大口呼吸着。余夏见状赶紧丢下题本跑到他身边：「怎麽了？是恐慌症发作吗？」
季允泽困难的点了点头，咳了几声，看上去呼吸困难的样子，余夏倚着他紧绷的身体，一时找不到纸袋，遂掀起季允泽的运动服下摆，单手掩着他的口鼻，另一手环着他光裸的腰支撑重心，以免季允泽摔落在地。
「抱歉，我找不到纸袋，先这样将就一下。」余夏的声音与气息散在季允泽耳际，「听我的声音，慢慢呼吸，一、二、三……」
季允泽微微抬眼，在模糊的视线中看见余夏的侧脸，耳边传来的声音分明焦急，却又不得不轻缓语调安抚他的情绪，季允泽将注意力放在余夏的声音里，强迫自己跟着他的节奏调整呼吸，一会儿，季允泽的呼吸缓了下来，紧绷的身体曲线也慢慢放松，瘫倒在余夏身上，後者撑着他，缓缓放开他的衣摆。
「好点了吗？」
季允泽点点头。
「能走吗？我带你回床上。」
余夏扶起季允泽，协助他到床上躺好。要喝水吗？他问，见季允泽点头，他转身从自己书包里的水壶倒了杯水给他，季允泽乖巧的喝下。
「你怎麽会知道应对这种情况的方法？」
季允泽发病後的声音过小，余夏没听清，朝他的方向凑近了些：「嗯？你说甚麽？」
余夏忽然地逼近让季允泽心间一颤，他不动声色地稳了稳心绪，稍稍放大了点音量，把方才的问句再说一次：「你怎麽会知道应对这种情况的方法？」
「喔，我姊以前也会这样，後来出了社会就好很多了。」余夏一面收回空杯，一面说道，「你休息一下吧，这些书我帮你收一收，放学时我叫你起床。」
「谢谢。」话落，季允泽疲倦的阖上了眼。
「不客气。」
余夏望着季允泽的睡颜，脑海中响起他方才的喘息声、微红的眼和强忍痛苦的模样，季允泽肌肤的微凉触感还停留在指尖，他捞起季允泽刚用过的杯子，拇指摩娑了一会儿季允泽的唇瓣曾碰过的杯缘，然後才将杯子盖回保温瓶收妥。夏季未至，湿热的躁动已然入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