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本打算这场见面会结束後，要好好安慰两个人。
毕竟她知道，今天见面会如此冷清，他们肯定备受打击。
可刚才看到他们俩在见面会上的表演，着实让她失望极了。
错误百出不提，根本是一场业余表演，甚至差点有人受伤！
「对，今天来的人很少，但来的人少，他们就不是人了吗？啊？」慎姊破口大骂。
两人缩着肩膀，不敢回应。
慎姊从来没有对他们这麽凶过。
郑月娜双手交握，低着头，面有愧色，没敢吭声。
没人回应，慎姊更是火冒三丈。
她指向许尧光，骂道：「你为什麽不全力以赴？是不是觉得反正人很少，随便跳跳就好？」
闻言，许尧光肩膀轻轻发颤。
半晌，他抬头，质问：「是，要不是我没有全力以赴，月娜也不会差点跌倒！但是，慎姊，你凭什麽这麽趾高气昂？」
何慎心挑起眉头，「你说什麽？」
「总是把『超级巨星』挂在嘴边，把出道计画讲得天花乱坠，骗我们签约，结果现在是这种成果——你根本不明白这种感觉吧？当着朋友的面，被调侃、被嘲笑……」许尧光的声音愈来愈激动。
郑月娜立刻握住他的手，要他别再继续说下去了。
可许尧光却没能冷静下来，反而看向郑月娜。
「月娜，何必那麽认真？」
郑月娜愣住，「什麽意思……？」
许尧光挣开了她的手，拆掉自己的手链，又扯掉了脖子上的项链，一把扔到地上。
「看到今天这画面你还不懂吗？我们被骗了，我们根本不该签约的！」
「你为什麽要这麽说？这才出道第一天——」
许尧光的眼眶通红，语气孱弱：「已经没救了……」
郑月娜就这样看着他，颓丧地蹲下身，整个人彷佛笼罩在阴影之中。
看着如此无助崩溃的许尧光，她动弹不得。
她发现自己什麽也不能为他做。
何慎心双手抱胸，表情恢复淡漠，居高临下地睨着他。
许尧光家人对这件事意见很大，这她晓得。
他签艺人约拖了那麽久，就是为了说服父母。
『他们已经懒得管我了。我开始培训後成绩没掉过，实习也找到一间不错的公司，寒假就要去了，他们没话说。大概觉得我之後玩腻了就会收敛、找个正当工作。』
『还是和家人好好谈谈吧？』
之前，听了郑月娜那句话，许尧光真的找父母谈了。
换来的却是一阵嘲讽和冷言冷语。
家中所有人，都要他放弃这个梦想。
但他看着音河给予自己的一切，还有跨年舞会上那种回味无穷的热血与感动……
他深信，自己和月娜能够一举成功。
「我一直梦想，能站在舞台上，发光发热。」许尧光抹掉泪光，轻笑一声。
早已成年的他，瞒着父母，和音河签了约。
直到前阵子两人出道的消息大量曝光，父母终於还是知道了。
他和父母大吵了一架。
那时，他表示木已成舟，约都签了，他必须继续走下去。
家人却执意要他毁约，还说愿意帮他付违约金，即使要上法庭也无所谓，只要他愿意放弃这条路。
许尧光不肯，他们就以生活费要胁。
没有打工、还要把所有时间花在练习上的许尧光，根本不可能靠自己赚到生活费。
於是，许尧光退让，承诺他们——只要这次出道不顺利，他就会放弃这个梦想，届时毁约的事，他会全权交由父母处理。
他天真地以为，自己和月娜尽心尽力，铁定可以势如破竹，在歌坛上闯出属於自己的名号。
直到今天。
听到那些同学的调侃和嬉闹，他觉得自己既丢脸又难堪。
梦想破碎的耻辱、幻想破灭的痛楚……
还有，现实的打击。
『醒醒吧，我的儿子是什麽样子我会不知道？不让你去唱歌跳舞，这是为你好！』
当时，爸爸是这麽对他说的。
一字一句，有如刀割。
「原来我爸说的没错，我根本不可能成功。」
「这才第一天……你话说得太早了，尧光。」郑月娜皱起眉，蹲下身，好言相劝：「而且，我们才刚出道而已，未来还有很多时间让我们慢慢成长呀。」
许尧光听了，摇摇头，露出苦笑。
他岂会不晓得，音河已经撑不下去了？
音河替他们投入一笔又一笔的资金，财务本就遭逢危机了，现在根本只剩个空壳。
即使慎姊他们没有明说，他也知道，这次出道要是不成功，他们就完了。
彻底完了。
「未来」这个词，不存在的。
为了不让父母那些冷嘲热讽成真，他拚了命在努力。
这些日子以来，他承受着如此沉重的压力。
不成功，便成仁。
他也想过乾脆不要签约算了，乖乖回到自己的本业，继续搞资管。
可慎姊、甚至整个音河，却给了他那麽远大的希望……
师资是最好的，经纪人是最好的，所有的一切资源都是最好的。
於是凭藉着慎姊给予的信心、凭藉着对周遭所有人的信任，他踌躇满志地投入这场冒险。
当他知道连出道曲都邀到了李珊珊来跨刀，他以为当初的决定是对的。
可现在看来，这段时间的努力，全成了笑话一场。
思及至此，许尧光站起身，摇摇晃晃地走向门口——
「尧光！」郑月娜蹙紧眉头，喊住他。
「让我一个人静一静。」说完，许尧光继续往前走。
郑月娜还要追上去，却被慎姊拦住了。
「别追了。」何慎心淡淡地说，「我说过的，他的心还很浮躁。」
「慎姊，你不要跟他计较。他只是太难过了。今天他同学说的那些话，换作是我也——」
何慎心摇摇头，食指抵在唇边。
「我当然不会跟他计较。」她说，「我明白他的心情，完全明白。」
郑月娜是全公司最重视的艺人，音河对她的关心和栽培当然不在话下。
而对於许尧光，她却也并非漠不关心。
他同样是她的艺人，也是市场策略上不可或缺的角色。
因此，她很清楚，他这阵子的压力的确不比郑月娜小。
甚至，比郑月娜的状况还要棘手。
「我们该怎麽办……？」郑月娜担忧地问，「再这样下去，会不会连之後的活动都……」
没有了Light的Mornight，怎麽继续下去？
「暂时还不用担心。」慎姊微笑，「就像你说的，才第一天。这个世代，一夜暴红都不稀奇。要是真的这样，他也就没话说了吧。」
郑月娜应了下来，却始终心系着独自离开的许尧光。
他真的没事吗？
过去在她失意难过的时候，许尧光总是无条件地给予她温柔和安慰。
现在轮到他不安无助，她却好像帮不上任何忙。
「先别顾着沮丧了，」忽然，慎姊开口：「还有人等着你签名。」
郑月娜微微一愣，一转头，就看见老板和老板娘的笑脸。
她跑上前，嘴角勉强勾起微笑：「你们还没走，太好了。」
「谢谢你们经纪人让我们进来！」老板娘对慎姊弯了弯身。
何慎心礼貌性地点点头，便转身离开，将空间留给三人。
只见老板将一整叠专辑拿出来，让郑月娜签名。
「你们竟然买了这麽多！太感谢了。」郑月娜不知道该怎麽表示自己的感激，只能直直望着两人，目光湿润。
「感谢的话，就快帮我们签名吧！」
郑月娜二话不说，立刻拔开笔盖，开始签名。
签到第三张的时候，老板娘问：「跟你搭档的那个小伙子呢？看他挺帅的，还想跟他拍张照来着……」
郑月娜微微一顿，「他有事，先去忙了。」说完，她又继续低头签名。
「啊？这样他没办法签名了。」
郑月娜停下笔，不禁望向许尧光离开的方向，心里有些难受。
不想被老板他们看出端倪，她重新扬起笑容。
「没关系！要不这样，你们把这些专辑带回家，我之後再寄一批签好的给你们，我们还会特别署名是要给你们的。这样好不好？」
老板和老板娘受宠若惊，「那可不行！这样我们岂不是多了一批免费的专辑？」
「没关系。」郑月娜笑道，「我上次还说过，取了艺名会帮你们第一个补签。所以我签的第一张专辑还留着，本来就准备送给你们的。」
两人抱住郑月娜，直说有她这麽一个乖巧的员工，一点都不亏。
郑月娜拥着他们，微微一笑。
「是我才要感谢。」
在她最狼狈的时候，像奇蹟一样出现的老板和老板娘，让她有勇气面对这一切。
「要是你们没有及时出现，或许我……」
或许她，也会像许尧光一样，对自己的前途彻底失望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