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大家真的太夸张了，只不过少了一个人就这样……算了，明天就要表演，我也不好打击大家，只能请你帮忙了。」
郑月娜接过笔记本，打开一看，上面竟然画着所有人的走位路线。
她知道这是负责编舞的人写下的笔记。
但为什麽许尧光要给自己看这个……
忽然，她意会过来，吃惊地望着许尧光。
「你愿意帮忙吗？」许尧光皱眉问。
「开玩笑的吧？我是舞痴，怎麽可能帮小米跳？」
「别担心，不是请你跳，只是请你帮忙站位，还有照着路线改变位置。」许尧光再次崭露笑颜，「这支舞小米大部分都站中心，很少改位置，你不用太紧张。只要注意踩在中心点就可以了，让大家可以照着走。否则现在他们偏台偏得很严重，站两边的人空间被压缩，跳得太别扭。」
「哦，原来只是帮忙走位……」郑月娜松了口气，笑着接过笔记本，「好呀。」
郑月娜帮忙大家练过几支舞後，大家逐渐习惯脚步，许尧光的表情明朗了些，舞蹈教室里的气氛也总算没那麽紧绷了。
中场休息时间，郑月娜拿起茶壶，将水分装到每个人的水杯里。
有人忍不住感叹：「月娜装的水感觉特别好喝！」
郑月娜被逗笑了，「你们跳不好，一直重复练，水早就都冷了！哪里好喝？」
「好怀念月娜在的日子喔……我们现在啊，光决定便当要吃什麽就可以吵一个小时，还常常订错、少订。也都没人帮我们装水，大家一到休息时间都得跑去饮水机前排队。果然还是需要月娜呀。」
「别再夸我了。我才没那麽好，只能帮忙你们做这些杂事。」
说来搞笑，一个舞痴加入流行舞蹈社，也不是为了学跳舞，只是来帮忙打杂的。
大一刚入学时，她常陪着小米来舞蹈教室，除了等小米一起回家，其实也藏了一睹许尧光舞姿的私心。
没想到随着来的次数多了，她开始认识社团里的其他人，也渐渐熟络起来。
她担心自己旁观会造成他们的困扰，常常帮忙大家装水、递毛巾、订便当。
久而久之，郑月娜已经几乎成为这社团的一员了，只要有社团练习，她就一定会出现。
就在大一上学期结束後，团员们极力邀请她入社，还给了她一个响亮的头衔——社团顾问。
她很感动，也欣然答应了大家的邀请。
就这样，她在流舞社待了一整年，也享受着在这里度过的每一天。
但後来她实在无暇顾及社团活动，只能正式提出退社的申请。
其中的理由，她没向任何人说过，包括小米。连社长许尧光也不知道，只知道她大二开始要常常打工，没空跑社团，便同意让她退社了。
她退社後伤心了很久。
幸好小米常常和她说起社团的事，才不会让她觉得距离这里太远。
这里真的很好……是她的第二个家。
想着想着，郑月娜不禁又红了眼眶。
休息时间结束後，许尧光宣布进入倒数最後一支舞的练习。
大家脸上都写满了期待，各自跑到镜子旁边盘腿而坐。甚至有人拿出手机准备录影。
月娜好奇地问：「你们这支舞都不用上场吗？」
「对啊，这支舞可是社长的solo曲喔。」
「真的假的？」郑月娜惊呼，「好棒喔！」
「尧光他啊，练这支舞练得很勤，熟到现在早就不需要练习了。」
郑月娜笑着点头。是啊，他可是许尧光呢！
歌曲一下，许尧光却没有动作，而是朝向大家做了个敬礼的手势。
他脸上挂着灿烂的笑容，向大家招招手，喊道：「大家，明天就是我们的正式演出了。今天训了你们不少，希望大家好好听进去，明天一起有好的表现！」
月娜能感觉到气氛渐渐变得欢快，像开水煮沸之际，一点一点骚动起来的水面。
身边的人全都蓄势待发，好像随时要冲上舞台一样，每个人脸上都带着笑意。
下一秒，开水沸腾，水平面滚起一波浪潮——「这首歌献给所有人！」
一听见这句话的瞬间，全部的人都跳起来，跑到舞蹈教室中央，抱住许尧光，然後奋力地展开四肢，自由而畅快地舞动起来——
有人跑到镜子前面，将手机架好，开始录影。紧接着便投入众人的欢呼，一起忘情地跳起舞来。
这是郑月娜最喜欢的时间。
每次重要表演前的最後一次练习，总会有这样一支舞蹈的时间，任由大家狂欢、即兴挥洒自己的色彩。
如果有人问郑月娜，青春是什麽样的……
她会说是，现在。
所有人都在笑，身上每一寸肌肉彷佛都随着愉悦而开展，富有节奏的音乐一下一下拍在耳膜上，众人欢呼、尖叫——一个舞蹈教室，却被他们的青春踩得像一道亮眼炫目的红地毯——
忽然发现眼前一片氤氲，郑月娜眨了一下眼睛，有泪水夺眶而出。
许尧光不知道什麽时候已来到她身边，伸出手，邀她共舞。
郑月娜吓了一跳，赶紧擦掉眼泪，摇头表示拒绝。
许尧光却很坚持，直接抓起她的手，将她一把拉起身。
她破涕为笑，也终於不再别扭，乾脆就乘着这股欢快的气氛，和许尧光一起舞动——
跳得再怎麽滑稽荒唐，好像也都无所谓了。
她模仿着许尧光的动作，一边大笑一边跳着。
许尧光似乎还嫌不够，突然搂住她的肩膀，带着她跑到最前面，在手机镜头前面留下两人最青春而恣意的身影。
歌曲尾声，许尧光站在她的身後，忽然伸出手，环住她的身体。
郑月娜也不知道自己哪来的勇气，只觉得浑身发热、全身上下的细胞都在骚动——
她握住了他的手，随着音乐转了一圈。
歌曲结束。
郑月娜恰好顺着最後一个音符，脚尖轻轻点地。
许尧光微微愣住，惊讶地看着她。
郑月娜不觉得尴尬，只觉得搞笑，松开了他的手，兀自大笑了起来。
她笑着往後倾倒，和大家一起躺在地板上，感受这一秒的余韵。
「我觉得你其实挺有天分的，怎麽会说自己是舞痴？」许尧光就躺在她旁边，近在咫尺。
「你不要开我玩笑了！我已经完全豁出去了。」郑月娜上气不接下气，却还是笑着说。
「月娜。」一片喧闹中，许尧光的声音响起来。
「嗯？」
「刚刚那瞬间，我觉得你很漂亮。」
郑月娜全身僵住，却始终不敢转头看他。
过了几秒，才又听见许尧光有点慌忙地说：「啊，我的意思不是你平常不漂亮……真的。月娜的漂亮程度，一直都是男生间的话题喔。」
郑月娜连吸气都不敢太大口，静默着，等待他继续说些什麽。
但许尧光已经起身把音乐关掉，一一向大家拥抱，要大家好好休息，明天好好表现。
郑月娜还躺在地板上，只觉得自己的心脏跳得太快，好像快要喘不过气了。
有个人挡住日光灯，俯视着问她：「月娜，我们这影片会放到网路上当宣传喔。有拍到你，不介意吧？」
郑月娜早就魂游天外了，呆呆地应了一句：「好啊。都可以。」
直到那天回到家，她还是呈现呆滞状态。
——刚刚那瞬间，我觉得你很漂亮。
——啊，我的意思不是你平常不漂亮……真的。月娜的漂亮程度，一直都是男生间的话题喔。
这应该不是在作梦吧？
如果是，她作梦也会笑的。
※※※
探班的隔天，郑月娜一大早就开始打工，没空看手机。
到了中午用餐时间，她才得以稍微喘口气。
她一拿起手机，就看见小米传来了好几十张照片，都是在表演会场拍的。
前几张还是大家穿着便服，背景看来是在後台。小米很贴心地将每个人的独照都传给她了，当看见许尧光的照片时，郑月娜忍不住勾起唇角。
小米只拍到他的侧面。许尧光站在舞台中央，指着底下其他社员，似乎在指挥他们将东西搬到台上。郑月娜可以想像许尧光当下那种极具威严，却又令人信服的姿态。
中间几张开始，照片里的团员陆续化好妆、换好衣服，每个人的笑容里都略带着紧张。
最後一张，是团体照。只见所有人已经准备就绪，朝着镜头摆出POSE。
由於要上舞台，大家化的妆略显浓艳，郑月娜差点找不到小米在哪里。
然後，她很快地看见许尧光。照片中，他就蹲在人群中央，露出招牌的笑容，爽朗而率真。因为脸上带着妆，他五官变得更深邃，望向镜头的目光也彷佛更加炽热。
他真适合化妆——郑月娜忍不住感叹。除了在电视上的偶像明星，她从没看过哪个男生能将浓妆驾驭得这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