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时间的美术教室空无一人，除了独自站在教室中央，背对着门口的刘心恬。
凌沁渝正疑惑她怎麽一动也不动，走近後却蓦地瞠大美眸，惊愕地愣在了原地。
油画布板置於架上，上头是大约完成了八分的作品，画得正是那处熟悉的夜景。
但优美的色彩和线条中，被一道道刺眼的痕迹残忍地划了开来，强硬地占据着整个版面。
除了外头走廊偶尔传来有人经过的声响，教室内一片静默无声，直到凌沁渝艰难地先开了口，打破静谧沉重的氛围。
「谁……为什麽……」她组织不出完整的语句，嗓音不自觉沙哑。
刘心恬为了不久後的美术比赛、为了这个作品有多努力，付出了多少，她是知道的。
然而这一切就这麽轻易地付诸流水。
「我不知道……」良久，刘心恬才低低地出了声，隐约发着颤的嗓音似在隐忍着什麽，「不知道为什麽……也不知道该怎麽办了……」
从一开始被恶意破坏个人物品和课桌椅、到体育课被锁进器材室、再到和杨谦之间的关系被迫公开，还有所有不实的谣言和加油添醋、那些异样的眼光、看好戏的神情……
踏进美术教室，看见自己画了将近两个礼拜的作品被割得残破不堪的那刻，彷佛有什麽破碎了，所有压抑隐忍着的委屈与压力顿时全涌了出来，紧掐着她不放。
凌沁渝的紧盯着被蓄意破坏的画布，上头除了像是美工刀割破的痕迹以外，还有几道难以察觉的红色纹路。
视线一转，果真在地上看见了一支红色原子笔。她蹲下身捡起，却错愕地愣了。
她认得这只笔。
这是她的笔，不会错的。
它不是常见品牌的原子笔，上头的花纹设计也特殊，而最重要的是，这只笔大概在一个礼拜前就不见了，只是那时她并无放在心上。
凌沁渝怔然地抬眸，却对上刘心恬也同样错愕的目光。
这只笔，她曾经借给刘心恬几次过。
她着急地想解释，「不是我——」
「沁渝……」刘心恬低声打断了她，「你以後别再和我说话了。」
「……你不相信我吗？」
「我相信你啊！」似乎再也压抑不住情绪，刘心恬哭出了声，激动得眼眶发红，「我知道沁渝你不会做这种事、也没有理由对我这样……但是那又怎样？这些事就是都发生了啊，就是有人会想诬陷给你！」
「你在说什麽——」
「对不起……但是我真的受不了了……」刘心恬无力地抱着膝蹲下，嗓音破碎，「我会忍不住想，既然那个人一直针对我，一直嫁祸给你……那是不是如果我们真的吵架了，他的目的达成了，就会收手了？」
「……」凌沁渝说不出话来，有些失神看着被最近这些乱七八糟的事给逼成了这种狼狈模样的刘心恬。
「所以，你不要跟我说话了……我也会这样对你，就把对方当成陌生人吧。」刘心恬深吸了口气，情绪稍微平静了下来，双眼有些红肿，「我相信这些事都不是你做的，但是毕竟……应该也是因你而起的……所以你就答应吧，好不好？」
「……嗯。」
「对不起……我知道这样很自私——」
「你说的没错啊。」凌沁渝勉强地扬了扬唇角，试图让语气变得无所谓一些，刘心恬才不会太过自责，「这些……大概都是因为我吧，可能不小心又得罪了谁。所以是我要跟你道歉才对，害你被牵扯进来。」
刘心恬似乎还想说点什麽，上课的钟声却忽然响起。她顿了顿，最终只问了无关紧要的话，「你不回教室吗？」
「……你先回去吧。」凌沁渝还有些恍惚，慢了几秒才又补了句话，「而且我们一起回去……不太好吧。」
而且她突然就想一个人静一静。
刘心恬离开後，凌沁渝垂下眼睫，在桌子旁坐下，将脸埋进双臂。
每件事好像都在朝着最坏的方向发展，她无力阻止，也阻止不了。
美术教室这节课刚好没有班级使用，凌沁渝在桌上趴了一会，昨天晚上严重失眠，因此睡意很快地就袭来。
再次醒来时，第一节课只剩下几分钟。她就这样翘了一堂课。
叹了口气，在下课钟声打了之後，凌沁渝走出教室，打算回去上课。她有些心不在焉，步伐缓慢，直到在走廊的转角处有人迎面撞上了她。
「……抱歉。」揉了揉有些疼的肩膀，凌沁渝下意识地瞥了眼撞上她的人。是个有些面熟的女生，大概是附近不知道几班的吧，旁边还跟着她朋友。
「许婷，没事吧？」她朋友关切地问着，顺便瞪了凌沁渝一眼。
「瞪什麽？」凌沁渝心情本来就很差了，莫名其妙遭人一瞪，也没在客气的，「我撞她，她难道没撞到我吗？」
「你……」闻言，许婷倏地抬头，眼眸中充满不可置信，「你说什麽？」
「怎麽会有这种人啊，跟传闻一样没礼貌。」一旁的朋友也不忘帮腔。
「我至少有道歉，你呢？到底是谁没礼貌？」凌沁渝烦躁地咬了咬唇，深吸了口气勉强压下怒意，转身就要离开，手臂却忽然被用力扯了一下，让她被迫转回身子，「……你干什麽？」
「没什麽，就是想告诉你，你这种自以为是的态度真的让人看了很火大。」许婷冷笑，「很多人都看你不顺眼，你不会不知道吧？」
「不就仗着家里有钱就骄傲吗？」许婷的朋友也一脸厌恶地看着她，「还霸凌自己的朋友，真的很恶心。」
凌沁渝面无表情，「随你们怎麽说，反正该澄清的我都发文澄清过了。」
「你以为这样就没事？那麽多证据都被人爆料出来了，都是你做的，不是吗？」
「是又怎样？」也许是睡眠不足，再加上情绪太过激动，凌沁渝感觉头隐隐作痛了起来，「我说不是，难道你们就相信？」
「许婷，算了啦。她当然不会承认她霸凌啊，这样不就等於承认她被劈腿，多丢脸啊。」
「我是觉得你这种人，被劈腿也是刚好而已。」许婷看着凌沁渝的眼神多了几分轻蔑，「反正，和前男友分手後，你不就马上又有新对象了吗？这次缠上的还是韩承祤。」
「你如果识相点就不要再纠缠他了，你根本配不上他！」
凌沁渝看着她们逐渐狰狞的神情，有些好笑地勾了勾嘴角。
这才是重点吧，叫她离韩承祤远一点。
每当校板又有关於她和韩承祤两人的文章出现，底下总不免出现一些内容相似的留言，不外乎就是在说两人不适合，诅咒他们早点分手。
颜瑀总是似笑非笑地告诉她，韩承祤的粉丝很多的。
但是看她们这个样子……似乎不知道他外校的女朋友这件事？
见凌沁渝沉默着不出声，许婷眸中染上得意，变本加厉，「凌沁渝，世界不是围绕着你在转的，不是你想要什麽就可以拿到什麽，想怎样就能怎样。」
许婷不认识凌沁渝，只是一直都知道她的存在。她就是看不惯凌沁渝那种高高在上的模样。
凭着凌沁渝显赫的家世背景和出众外貌，每个人讲到她的时候那种似羡似妒、又下意识将自己降得比她要低一阶的自嘲语气，她就是看着不爽。
而最重要的是，她刚开学时就喜欢上了同班的韩承祤。他们鲜少有什麽交集，但韩承祤就是那种会让所有女生共同憧憬着的存在，而她也无可避免地受他所吸引。
然而凌沁渝却轻易就能靠近他。他们都是身处於阳光之下的人，相较於平凡不起眼的自己……
思及此，许婷几乎是咬牙切齿，「你也知道自己个性真的很差吧？别再厚脸皮了，韩承祤只是看你可怜，他一定也觉得你很烦——」
「够了吧。」
霎时，许婷惊愕地愣了，但并非因为话说到一半就被打断，而是因为打断她的那人……
韩承祤不知道什麽时候出现在了走廊转角，他唇边噙着抹淡笑，眼底却毫无笑意。
微微瞠大了双眸，凌沁渝忽然不知道该如何反应，只神色复杂地对上来人的视线。
「你还真了解我啊，许婷。」韩承祤沉着嗓，冷冷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