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清晨在马路旁的那一拉，不只是截断了她往车祸生死边缘的游走，也像是藉着那一道拉力，将逐渐坠落的她拉出深渊，远离那些蛰伏在体内不时倾动的魇魅。
错乱的时空在他出手的那一刻，全部回归秩序。
韩晓雾想，如果不是他，她恐怕连现实和虚幻都分不清了。
小姑娘吃完巧克力後像是又恢复成平常的模样，当时她环着他的脖颈笑得真诚，眼尾勾着一点儿平日似真似假的邪气，笑容却是乾净而明亮的。
她的那席话落在寂静的空间中，像是松弛许久的弦突然绷紧，抬手一挑时，却因为不堪承受的弹性限度而应声断掉，如裂帛响在沉寂中，格外脆然。
顾清晨心中的弦倒是没断，只不过不轻不重地受到了一阵捻拨，留下一线说不清道不明的余韵。
正直？
他在她看不见的地方轻笑了一声。
怕是对这个词有什麽误解。
韩晓雾最终没有说要回宿舍，顾清晨也就任由她继续待在他家了。
小姑娘躺在沙发上滑手机，偶尔和跑过来的晨晨玩耍，顾清晨一个人待在书房备课，放任她自由行动。
到了将近午夜时，韩晓雾突然想到了什麽，捞起手机就给简兮打了通电话。
「兮兮宝贝，今晚留个沙发位给我，你家小五要大驾光临了。」韩晓雾的双脚挂在沙发扶手处，两截白皙的小腿悬空，晃呀晃的。
「韩晓雾你再恶心就别想进我家门了。」简兮在那头嫌弃道。
韩晓雾开的是扩音，顾清晨从书房走出来时，正好听到这一段对话。
她没发现身後有人接近，依旧朝手机嚷嚷着。
「欸你来接一下我吧，天色晚了，我怕。」
「你他妈最好是怕。」简兮道，「懒得自己过来就直说，我还是第一天认识你吗？」
韩晓雾顿了一下，眼帘垂了垂，随後面上又换上没心没肺的笑，继续道：「是啊我懒，我给你发定位过去，你快来接我吧。」
顾清晨此时已经走到她身侧，他想都没想地从她手里拿走手机，对着简兮道：「不用来接她了，今天她待在我这里。」
说完便直接把通话掐断。
简兮：「？？？」
韩晓雾一脸茫然地看向他：「你干麽？」
顾清晨挑起一边眉，声音微沉：「夜宿别的男人家，你能耐了？」
韩晓雾眨了眨眼：「不是你不准我待这儿的吗？」
想上回她来这里的时候，这位教授千方百计地要带她去开房间呢。
咳，不对，是帮她开房间，然後丢她一个人在旅馆。
「我什麽时候说过这种话？」
韩晓雾心里嘟哝着，你是没明确说过，但你的行动直接表达了你的意思啊……
顾清晨不置可否，把手机还给她：「今晚就睡这儿吧，也省得出去麻烦。」
这回换韩晓雾挑了挑眉，看着他的眼神意味不明。
少女悠悠地道：「夜宿别的男人家，我能耐了？」
见顾清晨不解，她又补充：「刚才是谁叫我不要夜宿别的男人家的？」
顾清晨一愣，後知後觉地发现他往自己的脸上搧了好大一巴掌。
韩晓雾躺在沙发上，双腿依旧在晃，笑得绰约。
「没关系。」韩晓雾眼尾一挑，隐隐有媚色流露，「你不是别的男人。」
她起身，却没有离开沙发，而是站在沙发上，双足陷在软垫中。
如此一来，她还比他高了一些。
韩晓雾稍微倾身，轻轻捧起他的脸。
顾清晨一派淡然，看着她的目光如静水流深。
时间在两人之间极为缓慢地流动着，像是电影情节被定格的画面，一时之间时空的惯性失去了规矩，而世界平寂如更阑。
韩晓雾嘴边的笑意更深，她的软唇在他嘴角处蜻蜓点水般地碰了一下，眼底的肆意尽显。
声音甜甜地坠入夜色中，像是给空气灌了几坛蜜酿──
「因为你是我的男人啊。」
韩晓雾短期内是不敢再搭大众交通工具了。
顾清晨似乎也清楚，隔天一早让她搭了顺风车一起去学校。
韩晓雾喜孜孜地坐上副驾，看着顾清晨的眉眼透着那麽点得意。
既然让我坐了你的副驾，四舍五入我就是你的人了！
韩大系花的数学程度简直不同凡响。
顾清晨不知道她的那些小心思，他看着她，一脸冷淡：「系上安全带。」
韩晓雾歪了歪头，眼神闪亮亮的：「你不帮我系吗？」
顾清晨看她的眼神宛如在看神经病。
韩晓雾自动屏蔽他眼里的鄙视，瘪了瘪嘴，自己动手系好安全带。
好吧，看在他昨天对她无限宽容的份上，这次就原谅他吧。
韩晓雾自个儿哼哼唧唧了一阵，心道这厮真是个不解风情的男人，以後一定要让他主动帮她系安全带。
车子行驶了一段时间，韩晓雾看着後照镜上持续跳跃的光点，突然道：「晨晨，你是T市人吗？」
车内静极，和预料中的一样，没有收到任何回答。
韩晓雾的舌尖在後槽牙扫了一圈，换了个称呼：「顾教授，你是T市人吗？」
「嗯。」顾清晨淡淡地应了一声，目光专注於前方的车况。
韩晓雾：「……」
到了学校，韩晓雾正要下车时，顾清晨阻止了她。
她的手从门把上缩回来，疑惑地转头：「怎麽了？」
彼时他正在看後照镜，暂时没空搭理她。见他不说话，她猛一拍手，故作恍然大悟：「缺一个Kissgoodbye？」
顾清晨：「……」
「早说嘛。」韩晓雾把一绺发丝勾到耳後，低眉温顺，笑得腼腆，「虽然我是个矜持的女人，但是如果是晨晨你，想要几个再见吻都没有问题喔。」
顾清晨嘴角抽了抽，心想究竟是活在什麽样的环境，才能造就她这种视脸皮於无物的个性。
他把视线从後照镜收回来，移到她身上，语气还带着早晨的凉意：「这样贸然下车，被看到了怎麽办？」
「为什麽要害怕被看到？」韩晓雾不解。
「女学生大清早从男教授的车子下来，就不怕被传什麽谣言？」
韩晓雾闻言，乐了。
「老师，你真是太不了解我了。」她长叹了一声，那口气叹得千回百转、荡气回肠，极富戏剧性，「对於这种事情，我是求之不得的好吗？」
接着她看向他，眼尾还漾着从窗外渡进来的细碎阳光，与张扬的五官互相调和，倒也析出了几分温柔。
然而那温柔显然没有内化成性格，她猝不及防地抬手扯过他的衣襟，将他往自己的方向拉近。
她凝视着他的双眸，而後嫣然一笑。
「既然对象是你，那我十分乐意让绯闻变成事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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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小花您的脸疼不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