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黎蕴嘉一直清楚，她并不是个特别有自信的人。
在N.France待了五年升上组长，而後又在这职位上待了近三年，这些日子，上头几度有将她升职成襄理的意思，但黎蕴嘉深思後，还是推缓了这件事。
不为别的……
唇边逸出叹息轻轻，搁下手中文件的黎蕴嘉，她望向窗外。
有别於业务组的其他成员，黎蕴嘉的办公室右侧有一扇能映进天空的窗，那是组长级以上专有的待遇，崔予馨每每溜进她办公室时，一双眼热呼呼的，总是喜孜孜地往外望。
──但或许是台北的天空太容易灰蒙，黎蕴嘉其实并不那麽喜欢它。
思绪一沉，黎蕴嘉站起身。
走近窗边的她，指腹轻轻走过窗棂，冷气房里，冻冷的窗缘刺进她微温的指尖，替她扎进一丝清醒。
眸光粼粼，黎蕴嘉拧眉。
「蕴嘉，我看不惯，要我说，你分明是在自欺欺人。」刹那，倪雅薇的声音走进她的思绪。
前些日子，她跟倪雅薇吵了一架，多年的学姐妹，加以黎蕴嘉温厚的性子，这场架能吵起来，交情深厚的两人是从来没想过。
时间不远，便是上礼拜倪雅薇介绍Patrick给她的那天。
那天，崔予馨走後，为了不让倪雅薇再做类似的事，她当场拒绝了Patrick。
「学姊，我希望这是最後一次，你很清楚，我不会对他有意思。」黎蕴嘉一进餐厅，不留台阶，她目光直视座位上的Patrick，便说。
本来还热络着的场面，瞬间变得很难看。
身为情感市场上抢手的绩优股，Patrick哪里经受得了这种待遇？他神色一黯，瞬间拂袖走人。
「Patrick！」倪雅薇喊不住Patrick，停下脚步，深邃眸光一沉。
她回眸，望向黎蕴嘉，唇音扬高，是不能接受，「蕴嘉，你干什麽，他好歹也是我们学长，以後你工作也可能碰到，你有必要说成这样？」
深吸口气，黎蕴嘉稍稍冷却心思，那时的她抿唇。
她也说不清自己当下的冲动，只知道一想起崔予馨匆匆逃走前眼底流泻的哀伤，像头受了伤的小羊逃离她的世界……她胸口一股愤怒便冷然迸发。
「蕴嘉，你明明知道我是担心你！」倪雅薇拿起包包，性子火烈的她是也气得要走，「你明明知道！」
黎蕴嘉的确知道。不仅如此，她也深知倪雅薇的脾性，就是个口直心快的性子，只要她稍稍示弱，便……
「学姊，我已经说的很清楚了。」倪雅薇与她错身而过之际，黎蕴嘉却是一反常态，冷道，「我希望你尊重我的选择。」
是愕然，倪雅薇停下脚步。
抚过额前发丝，她瞪着黎蕴嘉，是不可置信，「Patrick这人非常忙，我花了多大力气才说服他过来？」
「蕴嘉，结果呢？你却认为我不尊重你？」倪雅薇深吸口气，深邃眸光如入夜黑海，是望不见底的不谅解，「那你呢？你尊重你自己吗？」
黎蕴嘉拧眉，「学姊……」
「碰上那个小家伙以前，你喜欢过任何女人？」也是隐忍许久，倪雅薇乾脆实说，扬起手的她瞪着黎蕴嘉，「蕴嘉，你有什麽把握能告诉我你不是只是在逃避？」
眸光灼灼，倪雅薇怒火未尽，她唇逸质疑，「我们都这个年纪了，她能给你什麽，她能理解你的想法、你的目标、能给你你想要的生活？」
「你有什麽把握，告诉我你不是在自欺欺人？」掐紧手臂，她摇头，「能告诉我，不是因为宋铭理伤你太深，你才躲进崔予馨的怀里，只因为她让你安心，只因为你相信她不会做出跟宋铭理一样的事？」
见黎蕴嘉一度沉默，倪雅薇声音微扬，「蕴嘉，你有什麽把握，你现在的决定，总有一天不会伤害你自己，也伤害她了呢？」
「不、不是这样的……」
此际，思绪及此的黎蕴嘉，是因扎进她胸口的疼痛太过清晰，令还身处办公室的她，喃喃回神。
「我对予馨的感情，」余语未尽，她望向窗外灰蒙天色。
「是真的。」这半年来的时光骗不了人。一缕叹息轻轻，逸出唇边，她低道。
可，她害怕的是──
走回桌边，黎蕴嘉看着桌上的还没处理完的文件，目光却是忍不住，投向桌角置物抽屉露出的那份红皮资料夹。
N.France的重要文件，通常都是以这种文件夹装载。
眸光一沉，黎蕴嘉稍稍将那文件往抽屉里推，推的更深了些。其实，那文件，便是她推缓的人事升迁令。
经过这些日子的相处，崔予馨已经对她俩的年龄跟身分差距感到如此不安，如果她再升职，那崔予馨那小家伙，她……
想起昨夜崔予馨眼角的泪痕，黎蕴嘉摇摇头，心头空荡，是发现自己即使虚长崔予馨几岁，眼前的道路依然充满她解不开的难题。
漆黑眸底染上一缕愁思，彷若秋日里卷起落叶的微风萧瑟，抱着胸的黎蕴嘉思绪未尽，门板上却传来一阵轻敲。
「请进。」手扶过额，黎蕴嘉正色开口。刹那，这些日子，感情甚好彷若连体婴──两个小她十岁的年轻人脚步轻快一前一後的闪身进来。
「组长。」一声叫唤，是黎蕴嘉熟悉的声音。令黎蕴嘉心头一揪。
她回眸，对上了崔予馨眼里的热切，还有……
眸光明亮、唇角扬起，另一个年轻人随後走近，紧跟着崔予馨的他，也走进黎蕴嘉的视线。
黎蕴嘉抿唇。
这阵子，总跟在崔予馨身旁绕的王恺崴，一身挺拔的他，是那麽自然的站在崔予馨身旁。
没有一丝突兀。
彷佛，有一天，他会成为真正该待在崔予馨身边的人──
「组长好。」微微一笑、笑意灿烂，王恺崴开朗的唤黎蕴嘉回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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